林洙为何毁誉交加?曾做一事让梁思成长女离家多年

  林洙的父亲是铁道部工程师,他给同乡林徽因写信,请她帮助女儿林洙进入清华大学先修班学习。1948年,初到清华的林洙20岁,扎着头巾,穿着裙子,露出细长的小腿,一脸阳光灿烂,林徽因每周二、五下午亲自辅导她英语。

  这是她们的初识。

  林徽因去世几年后,林洙作为建筑系的秘书协助梁思成处理资料和文件。1962年的一天,两人一起读到林徽因的诗:“忘掉腼腆,转过脸来,把一串疯话,说在你的面前。”

  第二天,林洙收到了一封满是“疯话”的“申请书”:“真是做梦没有想到,你在这时候会突然光临,打破了这多年的孤寂,给了我莫大的幸福。你可千万千万不要突然又把它‘收’回去呀!假使我正式向你送上一纸‘申请书’,不知你怎么‘批’法?我已经完全被你‘俘虏’了。”署名是“心神不定的成”。

  这个不自信的老人,眼光始终没有离开正在读信的她。她一看完,他立刻劈手把信夺了回去,孩子般低声说:“好了,完了,这样的信以后不会再有了。”她一阵心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他从泪水中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希望,狂喜地说:“洙,洙,你说话呀!说话呀!难道你也爱我吗?”

  她百感交集,扑入他的怀中,也扑入他的生活。

  和林徽因在一起时,梁思成总是扮演“护士”的角色,打针、输液、消毒、生炉子、安排新鲜的饭菜,宽慰着林徽因久病而生的无名火,在学术、事业等方面给予支持和督促,虽然成就斐然,心弦却总是紧绷。他曾说:“我不否认和林徽因在一起有时很累,因为她的思想太活跃,必须和她同样反应敏捷才行,不然就跟不上她。”这句话得罪了一大批“林粉”:老树开花后如此评价已经过世的原配,难道不是凉薄得让人愤怒吗?

  其实,这不过是句平静的叙述,和他那些赞美前妻林徽因的言论相比犹如沧海一粟。客观地想,哪个男人不希望被妻子照顾周全?一个垂垂老矣的鳏夫,他的字典里,“奋进”已经被“安稳”取代,“照顾者”希望变身“享受者”,轻松惬意的家庭氛围更让他愉悦。况且,这个老人已经在失去发妻的哀痛中生活了七年,儿子回忆:“我母亲去世后,我父亲变得十分沉默。一直到他遇到我的继母林洙女士后,才从悲哀的情绪中平复过来。”

  婚后,林洙尽心照料着大她27岁的丈夫,还有林徽因八十多岁的母亲。当然,她自己的境遇也翻天覆地改善了,分享梁思成副部级的待遇:出入有专车,家里有保姆,他近400元的月工资一下解决了她以62元养活全家的拮据。林洙把儿子、女儿一起接来,享受富足无忧的生活。新婚几年中,他也携她参加会议、考察、出国访问和休养,一路的礼遇和优待让她陶醉又自豪。

  如果她没有一个叫程应铨的前夫,生活当真完美。圆满和乐的再婚故事,因为她的过去,成了事故。

  程应铨是梁思成的得意门生,清华大学土建系讲师,被戏称系里的“四大金刚”之一。在师友眼里,他个性十足,一身才气,一副傲骨。

  可是,这些定语每增加一个,林洙隐忍、宽厚的形象便黯淡几分。

  当年,梁思成是他们结婚的证婚人,如今,学生为维护老师的意见身处困境,老师却在四年后娶了他的妻子,师生二人在同一个系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突破了所有中国知识分子的道德底线,梁思成瞬间陷入友叛亲离的情感孤岛。

  1949年,林洙即将和程应铨结婚时,一对年轻人身无分文,热心的林徽因听说后把她叫去,说营造学社有一笔专款,先借给她结婚急用。她打开存折,上面的名字却是:梁思成。

  林洙和程应铨在清华大学水利馆举行婚礼,梁思成是证婚人,他和林徽因一起送了新婚夫妇一套贵重的清代官窑青花瓷杯盘。

  婚后林洙要还钱,林徽因故意摆出长辈的样子:“营造学社不存在了,你还给谁啊!以后不要再提了。”林洙这才知道,这是林徽因私人的帮助。不过,林徽因不曾想到,林洙再次使用梁思成的存折时,是以妻子的身份。

  1957年,林洙的前夫程应铨因学术问题遭到不公正对待,第二年,她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婚。当年的人回忆,签字离婚时,林洙说,程应铨只有两件事让她感觉良好,一是1956年随中国建筑家代表团出访东欧,她作为年轻建筑学家的妻子很有面子;另一件是他翻译了很多好书,得到不少稿费。

  离婚后,程应铨很难见到孩子。他带着偷跑来看他的儿子去吃饭,让儿子陪自己喝啤酒,把馒头切成薄片放在暖气上,孩子放学后偷偷上爸爸宿舍拿馒头片吃……这些不能让林洙知道,知道后孩子免不了要挨顿打。

  程应铨也开始尝试新的爱情,与建筑系一位外表和心灵都单纯美好的女生谈恋爱。女生不嫌弃程应铨身份和年龄差距热烈回应,但毕业后系里故意把她分配到云贵高原,一别两地,音讯杳然。

  是啊,此刻的他哪里配有爱情?看不到光亮的程应铨在1968年12月13日,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访问莫斯科时穿过的崭新西装,跳入清华的泳池。一个游泳健将把自己和水一道冰封在隆冬,需要多大的求死决心?

  49岁的他成了林洙与梁思成婚姻的悲凉注脚。所以,不难理解梁思成最宝贝的长女激烈反对这桩婚事,游说叔伯姑母联合写信劝阻父亲。当她看到母亲林徽因的画像被林洙从客厅取下后,怒不可遏,厉声质问仅比她大一岁的继母,打了林洙一个耳光后拂袖而去,几年不进父亲家门。

  当年与梁思成同在营造学社的好友得知消息后,寄来一封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仅有四个字的信:“多此一举。”

  梁思成的挚友张奚若听说后先沉默后警告:“你若跟她结婚,我就跟你绝交!”梁思成再婚后,老先生果然与他们断绝了往来,一生情义,到此为止。

  痛苦的梁思成在日记里写:“为什么上帝要惩罚我,让我有这么多的烦恼?”

  但是,爱情还是战胜了烦恼,他依旧在一片反对声中娶了林洙。

  梁思成和林洙的婚姻在不被祝福中走了九年半,直到1972年1月,梁思成离世。

  近十年光阴,她既得到了他人大常委、副部级干部光环的庇佑,也受到了他“反动学术权威”帽子的牵累;顺畅时,她是“中国建筑界第一夫人”,坎坷时,她是“反动权威的忠实老婆”。在他学界泰斗的年华,她享受优越的生活和他的聆听、理解与呵护;在他挂着黑牌子被批斗的时光,她和四个家人挤在24平方米的小屋里,拿报纸刷上浆糊堵墙上的裂缝。

  最困难的日子,他没有收入,她用62元的工资照料一家五口:梁思成,两个年幼的孩子,还有林徽因的母亲。“老太太爱吃红烧肉,每顿饭都有。她的脑子好像有些糊涂,因为她记得的事情,全部都是民国时期的事了。”

  林洙在梁思成去世后一直照料着老太太,直到老太太九十多岁寿终。

  遗憾的是,很多文章提到林洙时总是选择性地失忆,赞美她隐忍大度的文字几乎不会提到她对前夫匪夷所思的薄情,她必须是真善美的贤妻;当然,讥讽她冷血的辞章也不会描述她对后夫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母亲尽心尽力地照料,她显然是存心高攀的小人。

  究竟是贤妻还是小人?这真是一对非此即彼、万分违和的答案。有时候,人生并非只有黑白对立的两面,很多时候无奈、不圆满才是人生的常态。

  现在,林洙将近90岁了。四十多年里,她全力整理他的遗稿,参与编辑了《梁思成文集》《梁思成建筑画集》《梁思成全集》。

  1972年梁思成去世时,她才44岁。她以传播他的思想和精神为快乐,热心地给国外研究者邮寄材料,有学生从新加坡回来,遵从导师的嘱托向她道谢。还有一个学建筑的女学生专程赶过来,恭恭敬敬地向她鞠躬,亲切地叫她“林老师”,因为读了她写的那本《建筑师梁思成》不下十遍,每读一遍都有特别的感动。

  她在资料室工作时月薪不过七八百元,退休之后,她被返聘回去,负责收集建筑资料。她没有职称,不能享受新的工资待遇,也没有岗位津贴。

  有记者去采访她,她为了拍照特地穿上好几年前做的蓝裙子,廉价的布料,鲜艳得俗气。脚上穿着橡胶的鞋子,橡胶老化了,露出纵横交错的龟裂。她有心脏病,经常到校医院打点滴,她担心手上的胶布不好看,悄悄地把这些固定针头的胶布撕下,团成一团,捂在手心里。

  她从没想过再婚,每当看到别家的老两口一起散步,她也难免有些黯然:“要是思成还在,那该多好啊!”

  梁思成晚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曾对老友说:“这几年,多亏了林洙啊!”婚姻中的人,冷暖自知,梁思成对她的评价也许才是最中肯的结论。

声明:本文由入驻搜狐公众平台的作者撰写,除搜狐官方账号外,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搜狐立场。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