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来信:今日驸马 原本是我的丈夫

  乱世遗信:两位主人公和一个第三者

  唐代诗人刘禹锡的传世金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表面说的是当年王导、谢安家屋檐下的燕子,如今已飞进寻常百姓家中了,其实讲的却是人事兴替,沧桑巨变。其中“王”“谢”二字,分别指的是晋代至南朝王氏、谢氏两个虽居巷闾,却贤才众多,冠盖簪缨,兴盛一时的世家大族。至唐时,这两大家族却都衰落到不知所踪了。

  只不过,史上却有一封著名的弃妇信表明,王、谢两大家族不仅确曾联姻,其结局竟也各种楚楚可怜,不仅当事人谢氏、王肃左右为难,连带着也让一位北魏的公主,有意无意中做了他俩之间的“第三者”。

  这个故事源于早在1500年前,由一个名叫谢氏的女子,给自己做了皇家驸马的前夫王肃,写的一封名为《贻王肃书》的亲笔信。

  据说弃妇谢氏,不独是谢安的隔代后人,她也是后来民间戏出人物秦香莲的原型。但其实,这两个故事无论起承转合,还是前因后果都有很大的不同。仅有的共同点则是:一,这两个故事里都有一个最后成了别人家驸马的官人,即王导的隔代后人王肃,以及被包公最终铡斩的负心汉陈世美;二,相应地也就都有个深感自己被始有终弃,因而便想解决遗留问题的前任娘子,她们分别叫谢氏和秦香莲。

  值得一提的是,谢氏与王肃生活的年代,叫南北朝时期(公元420年-公元589年)。那是中国历史上一段真正的乱世。它上承东晋、五胡十六国,下接隋朝,南北两势虽然各有朝代更迭,但长期维持对峙,所以称为南北朝。南朝依次是宋、齐、梁、陈 ; 北朝依次是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

  之所以提及这一历史大环境,比较有益于我们了解《贻王肃书》背后,谢氏与王肃这个悲剧故事里的两位主人公,有案可稽却完全不能自主的情感与命运。

  收信人王肃:从南朝臣子,到北朝驸马

  王肃,南北朝时期人,出身于晋代至南朝第一高门琅琊王氏。他的父亲王奂在南朝齐国尚书省任职,王肃本人也在南齐朝廷做官,负责管理典籍。本来,一切似乎都顺风顺水。

  然而公元493年(永明十三年),发生了一场大变故。王奂卷入国家内战,兵变中以叛乱罪名被斩杀,几个儿子都被诛杀,只有王肃一人得以幸免。

  时年30岁的王奂,被迫离开南京,仓皇北上逃亡。大概是由于南北边境上僧人出入比较自由,于是他扮作僧人,逃到洛阳,投奔北魏王朝。

  北魏高祖孝文帝听说门第显赫的王肃前来投奔,亲自接见,讯问事情缘故,为其不幸遭遇深表同情。而谈及安邦治国,王肃则侃侃而谈,全面陈说治乱理论,使得孝文帝深为叹服。

  王肃以其门第和学养,亡命北魏后立刻受到孝文帝的破格优遇,而他也在帮助北魏改革典章制度方面起了关键作用。后又因其规划洛阳城格局等功业,一路加官进爵。

  北魏孝文帝非常器重王肃,不仅亲昵地称他为"王生",还在公元500年左右,王肃37岁时,将自己的妹妹陈留长公主嫁给了他。王肃,这个南朝曾经的“叛逃之臣”,自此在北朝做了驸马。

  其实,王肃原在南京已有妻室,她便是谢氏。但在装成僧人北逃之时,根本不可能相携而行。

  在北魏的最初7年中,王肃虽正当壮年,但也并未再娶妻妾,而是守持着孤独,可见他对谢氏的感情非常深厚,正如谢氏在她遗留于世的《贻王肃书》中所描述的那样。

  王肃后来之所以会不念妻室尚在南朝,迎娶陈留长公主,原因大致有三:一是寡居的陈留长公主看上了独居的他,便请兄长孝文帝从中撮合,王肃只好奉诏行事;二是当时的王肃正被人构陷,他需要一个政治靠山;三是,北魏与南朝相去遥远,加上时空阻隔,他对自己能否与谢氏重聚渐渐失去了信心,就没有拒绝。

  只是王肃在娶了陈留长公主后,他这个驸马还没做多久,他在江南时的结发妻子谢氏,便拖儿带女,山长水远地一路找来了。

王肃

  写信人谢氏:“出家”为寻夫,寻夫却出家

  江南女子谢氏,是南朝显宦和文学家谢庄之女,属名门闺秀。她当年嫁给王肃可谓门当户对。虽出身高贵,但她在夫家遭遇灭门之灾时,却没有灰心,即便王肃仓促北逃时无法携妻带子,把她和孩子留在了南方,她也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守着岁月等他归来。

  如此一别,六七年过尽,谢氏等来的却是一条自家官人王肃,在北魏做了别人驸马的消息。于是她便携儿带女,踏上了从南京北上,千里寻夫的漫漫长路。

  只是当她跋涉千里再见到王肃时,这位原本属于她的官人,他身边真就有了另一位其名分和地位都难以撼动的娘子。她曾经向往的夫妻久别重逢,变成了一场公事公办的拘谨见面。这对于王肃、谢氏和陈留长公主三人来说,都是异常沉重的事情。

  这无疑也是一个他们三方都必须接受的痛苦现实。

  谢氏原本出自书香门第,她便以写信的方式,向还在心里当他是自己丈夫的王肃,写了一封信。这便是后世所见的《贻王肃书》。

  在信中,谢氏回忆了当初她与王肃的夫妻恩爱和离别后的思念之情。接下来,由于她写此信的目的是想要争取夫妻团圆,为此她一方面责备丈夫喜新厌旧、抛弃结发之妻,以东汉的宋弘拒纳新贵,不抛弃元配妻子的典故刺讽王肃,使他产生惭愧之心;另一方面,她也深知丈夫身不由己,处境艰难,不可能再休掉陈留长公主,因此最后以窦滔、若兰的故事相喻,委婉地提出了二女可以共侍一夫的心愿。

  并且,谢氏还随信附了一首五言诗给王肃:"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得络逐胜去,颇忆缠绵时。"意思是绸缎织好了,就会成为贵族身上华丽的衣裳。大意和王维《息夫人》诗中的两句很像:”莫以今日宠,能忘旧时恩。”这首诗明显使用了南朝流行的形式和技巧,向王肃传递了怀旧的情绪及鸳梦重温的期盼。

  王肃读到此信此诗,五味杂陈,难以做出答复,陈留长公主便以王肃的名义,写了首诗作为回复:"针是贯线物,目中恒任丝。得帛缝新去,何能衲故时。"这位公主竟以针线能缝新衣何必再恋旧服作比,等于是拒绝了谢氏重归家庭的愿望。

  若按当时南朝的风习,谢氏即使不能再做嫡妻,屈身陈留公主之下,二女共侍一夫,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恐怕也是王肃的衷心期盼。但由于北魏时期社会上层仍保留了少数民族习俗,普遍流行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陈留长公主不接纳谢氏,并不完全出于女性的妒忌。

  既然陈留长公主不同意,谢氏愿意委屈自己,甘心做妾的最低要求便也没有实现。

  王肃作为通过潜逃归附北魏的南朝人,其时虽地位尊崇,但却没有根基,加之遭人嫉恨和攻讦,政治上的柔弱导致为人处事立场上的沦陷,在这件事上就难以坚持。夹在中间的他,只能是"甚有愧谢之色 ",只好在自己居住的洛阳城延贤里,专门筑了一座正觉寺,将谢氏安置其中。至少从此她可以晨钟暮鼓,青灯黄卷地得度余生。

  谢氏当初扮尼姑作出家状,是为了北上寻夫,而找到丈夫之后,却被迫真的出家了。这既是她真人生的一大痛事,也是她情感的一个盲区。

  实际上,王肃与陈留长公主的这场婚姻也未能延续多久。一年后,王肃因在洛阳受到排挤,出征对梁作战的东南前线,在忧愧痛苦中,于公元501年(景明二年)8月病逝。

  才子佳人:本可以不以悲剧结尾的当初

  《贻王肃书》背后,似乎又是一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其实,如果我们可以尝试着去理解王肃的当时处境和选择,也不会轻易做出简单的道德站队式对错批判。

  现如今,王肃过往的才华、功绩,以及他当年规划建设的洛阳格局,连同谢氏的痴情执念、陈留长公主的高贵绝决,都已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历史留下的,偏偏就只有这封足以表明王肃曾有负于结发妻子的信,足令后人奇怪之余,感叹唏嘘。

  不妨抄录几句当今一位女诗人的诗句,借以遥想古代那些才子佳人,特别是其中的负心汉痴情女,本可以不以悲剧收尾的当初:

“我常常想就这样回到古代,进入水墨山水

过一种名叫沁园春或如梦令的幸福生活

我是你云鬓轻挽的娘子,你是我那断了仕途的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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