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剧|第十五回|剖胸生契

  帝喾这一天退朝之后,正在书房中休息,有宫人来报,说道,太后有请,帝喾急忙过去请安。

  握裒说,今天简狄要生孩子,但是从早上到现在,她的盆骨下口没法张开,胸前仿佛有物体在顶着,不时晕过去了,各位医生束手无策,说是可能凶多吉少,这事如何是好?

  说着,脸上露出一种凄凉愁闷之色。帝喾说,母亲请放心,孩儿看简狄这个人仁慈又有礼貌,不像个短命的人。医生虽然是这样说,或者是他们的能力学识不够罢了,现在到外边命令人寻访良医,能够找到救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最终没有救活,我们已经尽力了。母亲认为怎样?

  握裒道,你所言极是,快快命人去寻访!帝喾答应,退出房间,连忙命令左右分去寻访能够医治难产的医生。

  一直到半夜,请来了一位,不出名的医生,年纪不过是四十几岁。

  行过礼之后,帝喾也没有细问他姓名,地址,便问他,你能够治疗难产吗?

  那医生说,小民,略有所知。

  帝喾便命令宫人把他带到后宫去。

  此时,简狄已经昏迷过去了,不省人事。姜嫄、常仪等人急得哭个不停,握裒更是悲伤非常。

  医生进来,也不及行礼招呼,就叫他去诊治。医生走到床边,细细察看简狄的脸色,又将两只手把过脉,然后在胸前四周按了一按,回头跟握裒、姜嫄等人说,各位可以放心了,这是奇产,不是难产,不是很紧要的,没有生命危险。

  握裒听了,有点放心下来,就问,真的不要紧吗?

  医生连声说,不要紧,不要紧,小民有两个弟子,而且器具在外边,请派人去叫他们进来,可以动手医治。

  握裒听,有些不解,但也一面命人去叫他的弟子进来,一面问道,事情危急,应该怎样医治,为何要用到器具?

  医生说,并不危急,太后请放心,次妃这种生产是另一种生产法,与平常人不同的,必须把胸口剖开,然后就可以生产了,所以必须要用到器具。

  握裒听了,大惊失色,姜嫄、常仪以及一旁守待的宫人等也吓得脸色惨白,恐惧惊慌不已。

  握裒便问了,这件事不是更危险吗?万一致命,怎么办?况且胎儿在腹中,至多不过是剖腹,为何会是剖胸呢?你不会是治错了吗?

  医生说,不会治错的,非剖胸不能生,小民如何敢把人命当儿戏?太后但请放心。

  握裒听了,忧疑不决。这时医生的两个弟子已经带着器具进来。

  医生吩咐他的两个弟子配药,整理器具,准备动手了。

  常仪在旁边,便跟握裒说,太后为何不请帝进来,让他决定呢?

  握裒说,不错,不错,急忙命宫人去请帝过来。

  好快,帝喾来到,医生就把他的治疗方法跟帝说明。

  帝喾说,不会治错了吗?

  医生说,不会治错的,如果有欺骗差错,我愿意服上刑,以正庸医杀人之罪。

  帝喾道,这个方法终究是有危险,除了这个方法,还有没有别的好办法呢?

  医生说,这个方法并不危险,除了这个方法,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帝喾看他应对从容,神情坚定,料想到他必定是个高手,就决定道,既然这样,就费劳您了,请为朕的次妃治一治,将来厚谢。

  医生说,不敢,不敢,小民应该效力的。

  说着,又跟握裒等人道,太后,后妃,如果不忍心看,或者是害怕的,暂时请回避一下,最好不要出声,让我和弟子还有产妇静下心来。

  帝喾道,极是!极是!

  于是,握裒、姜嫄等人退到后舍,只留下两个宫人在房中伺候。

  医生问那两个宫人,小儿襁褓[qiǎng bǎo]、热水,毛巾等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两个宫人说,都已经准备好了。

  医生听了,叫弟子将一块湿巾往简狄脸上一遮,一面叫一个宫人拿了灯火过来,一个宫人揭开棉被,解开简狄的上衣,露出胸脯出来。

  并且,把裤略略退到脐边,然后把裙子脱下来,旁边早有弟子递过来一把小薄刀,医生接到手里,跳到床上。

  两个弟子一个拿着药水,一个拿着器具,在床边伺候。

  医生先用些药水,将简狄胸前的地方擦一擦,然后轻轻用刀,把外皮一直一横的画了个十字形,用器具把四方挑开,若花瓣样,再轻轻用刀,把里面膜肉再划成十字形,再用器具把四方挑开,这会儿,胸前出现一个大的窟窿,热血流溢出来。

  说来也奇怪,开了个窟窿之后,从窟窿中露出一个小儿的胎发来,医生看到胎发,急忙用手将简狄身上四面一捻一掀,那个小儿连胞直接从窟窿中钻出来了。

  一个弟子放下器具,双手接着小儿,捧了过去,随即把胞衣剥掉,好像竹筍壳一样,但是剥出的不是竹筍,是一个男孩。

  两个宫人看见这种情形,吓得面色雪白,心跳仆仆声。

  小孩被剥去胞衣,露出身子来,被寒气一冷,哇哇的大哭起来。

  那个弟子随即把孩子递给了宫人,并且轻声嘱咐道,要小心点。

  这个时候,宫人如梦方醒,捧着小孩帮他洗浴包裹起来。

  这边,一个弟子捧过小孩之后,另一个弟子将药线、药针、药布等递给医生。

  医生马上把里面的膜肉和外皮一层一层的合好,再用药线一针一针的缝起来,窟窿合上了,不见了。

  又用布轻轻揩去血迹,拿一个大膏药贴,贴上。

  又取出了一块三米多的白布,嘱咐宫人把产妇从后背到胸,层层裹住,七日之后,才可以解开,但是必须要轻轻的动手,不可以震动。

  这次接生,从开始到完成,不过是十五分钟的时间,已经全部完成了。

  帝喾在床边目不转睛的观看,感叹医生的精深技术,技巧每捷,心中佩服不已。

  看到他跳下床,急忙行过去,等他把手洗干净之后,就举手向他致谢说,辛苦辛苦了!费神费神了!

  医生刚要脱下衣裳换上新衣,看到帝喾如此,慌忙连声谦逊,正想说话,在后舍的握裒、姜嫄、常仪等听见外面有小孩哭声,哭声宏亮,忍不住都走过来了。

  握裒先问道,次妃怎样了?

  医生说,小民用麻醉药令她失去知觉了,大约过十五分钟,就会醒来,此时不可以去惊动她。

  握裒听了,不放心,走到床边,俯身去听一听,觉得简狄呼吸轻匀,好像睡熟了一样,将心略略放下。

  回头看见小孩,知道又得到了一个孙子,欢喜异常。

  帝喾跟握裒道,现在夜已深了,母亲如此年老了,请您去安睡吧,不要再为儿辈们操心了。

  握裒说,说的也是,刚才急得都忘记疲倦了,现在既然平安,我去睡觉了,说慢,慢慢走出房间,由姜嫄、常仪陪着回后宫了。

  这时,帝喾向医生说道,时候不早了,您辛苦之后,想来肯定饥饿了,朕已经叫人准备好酒菜,请到外边坐吧,吃过酒菜之后,朕再派人送你回去。

  医生再三谦逊致谢,说道,帝赐食物,小民不推迟,但是小民还有两个药方必须写出来,待次妃醒来之后,可以按照药方服食。

  帝喾说,如此更好。

  便命宫人拿着点着的焟烛带着医生,一直走去书房。

  医生一看,却是小小的三间平常屋,屋里边点着了一支大蜡炸,现在已经是深夜时份,虽然觉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这里陈设简单,除了四面墙壁那些书册之后,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医生现在暗暗佩服帝的俭德。宫人把坐席放好,放的是南北方向。帝喾让医生西面坐,是个客位,医生那里敢坐。

  [古代君王诸侯临时听证,或各级官员治理民事,皆面南而坐,即以称君。而此面北而坐,或以之为臣。东西坐席一般以东为主,以西为客。]

  帝喾说,在朝堂上,必须讲究君臣之间的礼仪,那么,自然是朕居上位。现在在朕的私人房间中,你当然是客人,不可以拘泥于形式。况且朕仍然面南而坐,不会伤及礼制,你坐下吧。

  医生没办法,告罪一声,坐下来,两个弟子在下面,坐在医生的后一席上。

  帝喾向医生说,你的医术如此高明,朕深深佩服!但是不知道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呢,还是有师傅传授的呢?

  医生说,臣有师傅传授的。

  帝喾道,你师是何人?

  医生道,小民的老师有好几个。一个叫做俞跗[fū],一个叫做少跗,是两弟兄来的。

  他们治病不用汤药、不用药酒、不用砭石、不用摇动筋骨按摩、不用牵动皮肉推拿、不用热灸敷药,只要找到脚上的特效穴,点拨之间就治好了病。

  小民刚才医治次妃的手术,就是从这两位老师学来的。

  还有两个老师,一个叫巫彭,一个叫桐君。

  他们两个擅长内科,创造出种种药方,用来救人命。

  至于剖、割、清洗、针炙等方法也会,不过没有俞老师那样精通就是了。

  帝喾道,原来你是他们几个人的弟子,难怪会如此精通医术,朕真是失敬了。

  那几位大医家都是先曾祖皇考的臣子,当时与先曾祖皇考以及岐伯、雷公等人共同研究医术,发明了不少方法和药方,为后世医学的祖宗,朕都是知道的。

  但是你既然有如此的绝技,应该大名鼎鼎,到处传播,为何现在就在我附近,朕竟然不知道,是否你能力不足吗?

  医生说,小民不怎么为别人治病的。

  帝喾道,那是为什么原因呢?

  医生说,小民有五个大因。

  第一个原因,现在医道式微,人命最重生,小民虽然得到各位出名的名师传授,略有所知,但是还有自信不足,深恐害了别人。

  第二个原因,小民更喜欢研究各种典籍,假如为别人治病时,虽然可以得到多些经验,但是自己研究的功能,不免得久未练习,因此反而没有进步。

  第三个原因,小民生性忠厚直率,不能迎合附和病人家,以至在病人之中不受欢迎,求医的人减少。

  第四个原因,同道之中,容易互相嫉妒,我不如人,自问是应该退让的,人不如我,互相比较恐怕会招到嫉妒,轻的会有污蔑诽谤,重的可能会被谋杀。

  从前,有一个良医,医术极其高明,可以他太喜欢出风头,听见哪一处有贵夫人,他就去帮她医治,听见哪处有敬重的老人,他就去帮他们治疗耳目之疾;听见那一处喜欢小孩,他就去医治小孩,虽然名满天下,但是到了后来最终被人刺死。可以盛名之下,是很不容易。小民以此为鉴,所以就不敢多为人治病。

  第五个原因,医生的本职本来是为了救人,并非借以此赚取钱财。但是现在医生赚取钱多的心多,救人的心少。小民如果和他们一样抬高身价,非要求多少谢礼不治人,那么就对不起自己的本心,也对不起这个职业了,更对不起从前尽心尽力传授我医术的几位老师。

  假如不要厚谢,来者不拒,那么不但之夺取了别的医生的饭碗,会召来怨恨,而且因为从早到晚行医,没有一点空闲的休息时间,小民自己的精力如何能够支持得住呢?

  虽然说医生有割股之心,应该为别人牺牲的,但是精力有限,难免会疏忽,因此这样反而会害了别人,这又何苦呢!

  [割股疗亲:二十四孝中之一的“割肉疗亲”典故,为了追求一方面的利益,不惜损伤自已另一方面的利益的无奈之举。也可用来形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智慧、大勇气。]

  所以小民定了一个规则,每过几年,必会迁移一个地方,更改一个名字,不会让很多人知道,那么求医的人自然少了。

  这次搬到毫都没多久,因此大家不怎么样知道小民。

  帝喾道,原来如此,那么你的人品心术更是可敬了!但是朕有大疑问的地方向你请教。古今妇人生产之事,总是按常理的,现在次妃的这次生产,你知道她不按常理,是从胸口生产,这是什么原因。还是古来就有这样的生产办法呢?还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呢?

  医生说,古来就有了,不过不是一定从胸口生产,或者从背上生,或者从肋下生,或者有两腋生,都有的。

  最奇怪的是有四个妇人是有孕之后,过了十个月,还不生产,而她的额头处生了一个疮,渐生渐大,后来那个婴儿竟然从额疮上钻出来。

  还有一个是从屁股中生出来的,还有一个,有孕之后,她的大腿上痒得不得了,搔了之后,形成一个疮,小孩从疮中生出来。

  还有一个,特别奇怪,她有孕之后,觉得那个胎儿慢慢坠下来,到了屁股中间,又慢慢坠下到脚中,又渐渐到脚的大栂指之中。

  成只杯子那么大,疼痛得想把它砍下来,后来竟然从那只拇指上生出一个孩子来,岂不是奇怪吗?大概这种生产法,古人叫作坼疈[pì](剖开)

  帝喾道,这种生产的小孩,能够养得大吗?

  医生说,养得大呀,根据小民的观察,从肋生,从腋生,从胸生,从背生,等的这种小孩,不但养得大,而且将来一定是一个非常之人。

  从额生,从股生,从大腿生,从脚拇指生,那种小儿,不值得一说了。

  比较起来,从额生的稍微好一起。至于抚养,也没有不容易的抚养了。

  帝喾道,你怎么知道那种小孩是非常人与寻常人呢?

  医生说,人的生产,本来有平常的途径。而他不按平常的途径,而是别出一途,可见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与大众不同,还不是个非常之人吗?

  但是妇人受孕总是在腹中的,从胸、从背、从肋、从腋仍至腹的四周,所谓特殊又符合规则,所以必须会成为一个非常之人。

  至于额上、股上、大腿上,脚指上,离腹部已经很远,而且都是骨肉聚集的地方,绝对没有空隙可以容纳胎儿,他们要是一定从这里出生,也就太过特殊了,当然不能成为非常之人。

  但是从额头生出的,还有向上之心,还可以做一个统兵的大将。

  至于从腿拇指生出来的,可谓微贱至极,一定是不会出息的了。

  帝喾道,根据你看,朕的这个剖胸而生的孩子,将来能有出息吗?

  医生说,从肋、从腋、从胸、从背这四种生产的,都是特殊的。

  细细分别起来,又有不同。从肋、从腋生的,特殊又不全面,将来或者能够当神仙,与国家不见得有什么利益。

  从背出生的,特殊中的特殊,将来可以建立奇功,立奇业,大大对国家有益,但是他自己本身,就要受尽艰苦了。

  至于从胸生的,特殊又符合规则,将来为国家建功立业,能够传播福禄给子孙,他自己一生也安善平康,没有一点危险。

  不是小民说一句恭维的话,这位帝子,恐怕是天地间灵气所化的呢!

  帝喾笑道,太夸奖了。朕想起来了,这些次妃生产有幸遇到你,才能够避免危险。

  但是跟你一样,医术高超的人,古今往来,能有几个人?

  如果有这种特殊的生产,没有遇到良医,那么虽然是天地间灵气所化的,但是灵气不能够出世,反而导致母子难产而死,又将如何?

  那不是灵气反而成为邪恶之气么?

  医生说,根据小民的愚见,绝对不会如此,因为天地间的灵气孕育成人,不是偶然间的事,既然他要这样出生,一定会有办法来补救的。

  就如小民,去年在岳阳(现在山西岳阳县)行医,因为求诊的人太多了,我离开那里了,本意是先到帝丘,再来这里,不知为何改变主意,先来到毫都,刚好碰上次妃生产,可以看到,冥冥之中有一种命运主宰,什么都不做也会受到它的影响。

  就是小民没有到来,或者就会有别的医术胜过小民的人来治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即使最后没有人来治疗,时间长了,或者胸口会自然开裂,小孩自动会钻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伤口难合,做产妇的就是多受一点痛苦罢了。

  灵气已经孕育成人,但不能出世,母子难产而死,是绝对没可能的事。

  帝喾刚想再问一问,宫人已经把食物摆上台了,大家饿了,各自吃饭。

  正在吃饭时,一个宫人来问道,次妃已醒了,想吃些粥,可以吃吗?

  医生说,可以吃,可以吃,要稀点,要热的,不可以吃太多。

  宫人答应,出去。这里,帝喾他们吃完了,天色已微亮,医生拿出笔来,细细开了两个药方。

  跟帝喾说,第一个药方吃三剂,第二个药方吃五剂,之后可以康复。

  说完,起来辞谢了。帝喾再三道谢,命宫人送医生到宫外,自己再回到房间来看简狄。

  帝喾进到房中,已经看到握裒、姜嫄、常仪等人已经在里边了。

  帝喾就问握裒道,母亲没有睡觉吗,太劳神了。

  握裒说,刚才去睡了,只是睡不熟,心里挂着简狄的情况,所以就起来了。

  这位医生真是神医,刚才我来到的时候,次妃刚刚醒来,问问她情况怎样,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觉得疼痛,你说奇不奇怪?

  帝喾道,那个医生医术很高超,他还有两个药方开在这里呢。说完,从身上拿出药方,递给姜嫄,叫她去料理了。

  又跟握裒说,天已经亮了,母亲忙碌了一晚,终究还是要好好休息休息才是,孩儿也要去早朝了。母子分散做事。

  到了第三天,帝喾给这个小孩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契”

  契是一种虫,因为他的生产与人不同,所以把他当作一种虫儿,以表示他的特殊。一面再叫人去请那个医生,预备给他一个官职,让他多收弟子,让他的医学知识得到更好的传播,更加兴盛。

  但是去的人回来说,医生昨天早晨回去,急忙收拾行李,带着他的两个弟子,不知道搬到那里去了。

  帝喾听了,连连惆怅叹惜。

声明:本文由入驻搜狐公众平台的作者撰写,除搜狐官方账号外,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搜狐立场。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