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汉边关的军帐里,柱子上绑着几个羌人,发出凄厉的呐喊,可是一动也不能动。此时,走出一个将军,一声令下,手下一群士兵冲了上去,有的摁住羌人的脑袋,有的捏着羌人的鼻子,逼迫他们张开嘴。另有兵士,拿着碗,碗里盛着黑乎乎的汤汁,趁机灌入这些羌人的嘴里。
一个个羌人咳嗽着,满脸通红,哇哇大叫。
这个将军却得意地捋着胡须,呵呵笑了。
1
将军名叫邓训,官居护羌校尉,就是专门来镇守这儿的。这儿住着羌人,还有胡人。最近这儿很不安宁,羌人因为前任汉朝将军做事不地道,因此“诸羌大怒,谋欲报怨”,准备扯旗造反,朝汉军动刀子。胡人也左右摇摆着,大有和羌人组成联合军的趋势。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邓训接到朝廷文件,走马上任来了。羌人和胡人早已听说,此人“乐施下士,士大夫多归之”,很是厉害。因此,大家更是提高警惕,时刻防备着。
可是,邓训来后,却安安静静的,并没有打算出兵。
原来,虽然他明里没有出兵,暗地里却悄悄行动起来:他派出侦察兵,让大家悄悄探查,羌人和胡人中有哪些人生病了。
这个命令,使得部下们都有些纳闷。怎么,准备朝那些病人下手?这可有点不够爷们儿了。可是,上司的命令不能不执行啊。四处打探下,大家终于侦查清楚,回来将结果一一报告给邓训。
邓训捋着胡须一笑,派出士兵,跟着侦察兵出发,一个人对付几个病人,准备行动。
面对这等无义之举,大家虽很不满,可也很无奈,只有一个个出发了。
他们悄悄到了病人的帐篷外,瞅住没人,猛地冲了进去,“辄拘持缚束,不与兵刃”,迅速夺下病人身边的刀,将病人抓胳膊的抓胳膊,捉腿的捉腿,抬着迅速撤离。
病人一路惨叫着,引起了羌人和胡人的警觉。他们悚然一惊,看来,汉军对他们开始采取行动了。这些汉军专对病人下手,太下作了。
大家一声吼,拿着刀枪,纷纷涌向汉军的大帐。
于是乎,战鼓擂起来,号角吹起来,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场冲突,眼看就要爆发。
2
羌人和胡人怒吼着冲到汉军营寨,汉军站成一排拉满弓,羽箭对准他们,不许任何人进去。里面,传出他们同胞愤怒的喊叫声,声震天宇。所有的羌人和胡人们,都开始躁动起来,更加愤怒。
双方对峙着,瞪圆眼睛,抓紧武器,剑拔弩张。
过了半天,被抓的羌人和胡人,竟然都走出了营寨。最奇怪的是,他们的病好了,竟然和原来一样,脚步稳健。而且,邓训还亲自带人送出他们,如对待客人一样。他们呢,也不再桀骜不驯了,而是频频弯腰、行礼、满脸的感激。
这是怎么啦?大家糊涂了,望着邓训和病人。
回到部落后,大家迫不及待地围上来,问那些被抓的人,这次汉军将他们抓去,是不是进行了审问,想获得部落什么消息吗?他们大喊大叫,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残酷的刑罚?
结果,这些猜测都错了。
汉军抓这些人去,既没有审问,也没有毒打,仅仅是将他们捉住,避免挣扎后,给他们灌了一碗黑乎乎的汤汁,半天之后,他们的病就好了,头不痛了,肚子也不痛了。
汉军告诉他们,那是药物。
羌人和胡人听了,一个个睁大眼睛。敢情,这次汉军瞅着大家出去射猎,采取偷袭办法,抓去他们有病的同胞,不是审讯,也不是拷打,竟然是替他们治病啊。
大家愣了一会儿,突然一个个高兴得哈哈笑起来,仰天长啸。
他们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病就自杀了,自己再也不用担心死亡了。
3
原来,彼时当地的羌人和胡人有一个奇怪的习俗,“羌胡俗耻病死,每病临困,辄以刃自刺”,他们一旦有病,为了避免病痛折磨,为了避免拖累他人,就采用最极端的办法——呼地一声拔出腰上的短刀,横在脖子上一勒,自杀了结。
也因此,这一带每天都会有羌人或胡人死去,也都会有戴孝的人。
所以,当邓训带着军队来到这儿后,亲眼目睹有人如此,大惊,马上找来当地人询问。得知原因后,邓训摇头叹息,并发誓要阻止这种悲剧的发生。最终,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派出侦察兵,四处侦查,“闻有困疾者”,即探听到有羌人胡人生病,马上抓来,夺下刀子,不许自杀。然后,让随军的医生望闻问切,开出药方,煎成药汁,让这些人喝下去。这些人不知道是什么,当然不喝。于是,士兵们就摁着对方的脑袋,捏着对方的鼻子,将药汁强行灌下去。
这些人当然会挣扎,也会怒吼,会嘶喊的。可是不久,他们就好了。
他们终于相信了邓训。于是,羌人部族中一旦有人生病,马上骑着马就跑向汉军军营,说出病情,喝过医生开的药,很是配合,以至于“愈者非一,小大莫不感悦”。
由此以后,整个羌人和胡人部族,和汉军的那种紧张气氛荡然无存。大家见面,如同亲人一样,拥抱大笑,其乐融融。正如后来唐代诗人常建所说:“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
可是,不久,整个羌人和胡人再次行动起来,蜂拥着扑向汉军的军营。
这一次,大家一个个都眼圈发红,低头不语。
4
原来,也就是在镇守这儿的过程中,劳累过度的邓训很快病倒了,且越来越重。可叹,他能用药物治好羌人、胡人,以及乌桓人的病,却无法治好自己的病。
最终,他“病卒官,时年五十三”。
其实,羌人和胡人有一个风俗,他们以流泪为耻辱,“羌俗父母死,耻悲泣,皆骑马歌呼”,即使父母死去,他们也咬牙不哭,一般都是仰天长啸,以抒发内心的痛苦。可这一次,邓训死了,他们纷纷赶入汉军的大营,每天都是几千人。
虽然他们不流泪,可是,他们比流泪还痛苦。大家一个个骑在马上,仰天大吼,好像在诅咒苍天,不该让邓训离去。更有甚者,采用自虐来减轻心中的痛苦,以至于用刀子划破自己的脸,一任鲜血淋漓。更严重者,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把自己的猪、羊、牛都杀了,对别人说:“邓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
另一个民族叫乌桓的,也纷纷赶来。
因为,邓训也曾管理过他们,解救过他们。
他们毫不迁延,奔走在路上,以至于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人影。虽然这样会影响当地经济生产,可纵使当地官员阻挡劝说,都无济于事。
邓训死后,这儿没有了烽烟,也没有了鼙鼓,汉军和各族和平相处,一如邓训活着的时候一样。
一个将军,用一剂良药,不但治愈了当地的百姓,也治愈了民族的矛盾,让各族百姓如兄弟一般,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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