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精妙的《女史箴图》是东晋大画家顾恺之所作，我们可以怀疑，但最终又得充分相信，那确实是呕心沥血的一件大作品。因为那个时候，非是他而谁又能作出这样一幅美轮美奂的画作呢？
想要诠释顾恺之的《女史箴图》，是必先认识张华的《女史箴》的。
历史上的张华，算得上一个人物，他在西晋武帝和惠帝朝都作过官。特别在晋武帝时，张华因武功卓著，还一度作到中书令（相当于宰相）的高位上。后来，虽然遭到他人排挤，被贬了职务，可到晋惠帝坐上龙椅后，他又受到重用，任职朝廷司空官阶。
张华所以否极泰来，重要原因在于晋惠帝的皇后贾南风。张华撰写《女史箴》，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写给贾南风看的，以此想要劝谏贾南风做个好皇后。这是一个忠臣良将报答主子所能想到的，最为让人感动的方法。可是这位贾皇后能听张华的劝谏吗？
文献记载中的贾南风，还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首先是她的父亲贾充，就非常地不一般，在晋武帝时，权力之大，几乎无人可比，在朝中先后作过将军、司空、太尉等大官。贾充育有四女，贾南风排行老三，据说她的姐姐和妹妹生得还算漂亮，到她的身上，父母的遗传发生了变异，不但没有把她没有生得比姐姐妹妹漂亮，而且还特别丑，用文献上的词句来说是—“奇丑无比”。这样一个丑女人，又如何比她的姐姐妹妹们还幸运，居然坐上皇后的宝座？自然了，其中必是玩了猫腻的。
当年，晋武帝老婆杨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司马衷（时为太子，后为晋惠帝）选妃子，在朝中把握大权的贾充就想让他的女儿去选。无奈贾充的两个大些的女儿都已嫁为人妇，年龄适中的只有贾南风。当然，凭贾南风的丑模样，肯定选不进皇宫里去。贾充就使了手段，花钱买通了选妃的大臣，让他们到杨皇后的面前去鼓吹，大说贾南风多么淑女，多么乖巧。杨皇后听信了选妃大臣的话，就很高兴地给他儿子司马衷定下这门婚事。
太子大婚的那天，众人方知上当受骗，贾南风又矮又黑又丑，把杨皇后惊得目瞪口呆，晋武帝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他们的儿子司马衷却喜欢得放不下，这让目瞪口呆的杨皇后和不知如何是好的晋武帝放下心来。他们想起了一句民间说道—丑媳妇是家中宝。于是，就遂了儿子司马衷的意。
杨皇后和晋武帝，所以容忍丑女子贾南风陪侍在儿子身侧，要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贾充的家族不错，尤其是这位在朝中作官的贾充，作了司马衷的岳丈，也好借势协助司马衷呀。
杨皇后和晋武帝的宝贝儿子司马衷，虽然贵为太子，后来又作了皇帝，但他的智商存在很大的问题。历史上关于他近乎白痴的故事，传说下来不少。典型者如司马衷在他们的园子里游赏，总有青蛙的叫声往他的耳朵里钻。司马衷好奇那嘹亮的鸣叫，便问跟在他左右的侍从，什么在叫？侍从们给他说是青蛙。
司马衷高兴地点头了。点了头又有问题出现在他的大脑中，就问跟随左右的随从，这些青蛙是官家饲养的还是私人饲养的？侍从们一听愕然，木鸡般无言以对。这么一个白痴，朝廷内外议论成了一片。
晋武帝听了，想要压制朝野议论，就把一批奏章，着人送到太子府，要太子来批阅。自然是，太子司马衷批不了，但他有个丑陋却能干的太子妃，帮他把所有的奏章批阅了后，让司马衷照抄一遍，然后送呈上去。晋武帝高兴司马衷的批阅，就把那批奏章拿给朝中大臣传看，这一看，大臣们全都哑巴了。
顺顺利利继承了晋武帝皇位的晋惠帝，人是坐上象征皇权的龙椅上了，可他只是龙椅上的一个傀儡，实际的权利最先掌握在辅佐大臣杨骏的手上。杨骏是晋武帝的岳丈，但他才疏学浅，一点儿执政能力 都没有，发号施令没一年，便弄得朝野上下，天怒人怨。
丑女子贾南风真是会抓机会，她乘势出手，把杨骏的脑袋切了下来，走上前台为晋惠帝打理朝政了。野心勃勃的贾南风，如果踏下心来处理朝政，可能是一把好手。但她丑人多作怪，只把心用在排除异己上。杀掉杨骏后，又矫诏囚禁了杨皇太后，不久又将 杨皇太后杀死，接下来施用诡计，把汝南王亮和楚王玮两位实权人物也除掉。
按说，贾南风干到这个份 儿上，是该收手了，可她一不做，二不休，再一次矫诏赐死了不是自己亲生的愍怀太子司马遹，这件事是 个导火索，立即激起司马家族的愤懑，各地王侯纷纷起兵，到公元300年的时候，赵王伦手起刀落，砍掉了贾南风的人头。
赵王伦在砍掉贾南风人头的时候，顺便把张华的人头也砍了下来。 应该说，赵王伦砍在张华脖子上的那一刀是错误的。虽说张华是贾南风皇后重用的大臣，也对贾皇后忠心耿耿，但在许多大事上和贾皇后唱的并不是一个调子。贾皇后蓄谋废掉愍怀太子，张华就一直反对着，直到贾皇后利用卑鄙手段弄到愍怀太子的谋反证据，张华依然不改初衷，坚决维护太子不被伤害。
赵王伦知道张华的忠诚厚道，在谋杀贾皇后前，还找过张华，希望和他联手，灭除贾皇后，张华客气地拒绝了。张华写《女史箴》文，多么希望贾南风能像历史上的那些有德的“女史”一样，做个明德达观的好皇后。
何者为“女史”，张华的意思，是指宫中有权有势的女人。而“箴”是好理解的，就是规劝人的意思。的确是，被张华写进《女史箴》文里的“女史”们，确是堪为人中榜样的。
可是，张华的苦心没能劝说得了貌丑心黑的贾南风皇后。贾皇后死了，她死得一点都不冤；张华死了，却未死得其所。利刃杀不死忠臣名，“八王之乱”中的齐王，不久就给张华平了反。
齐王的平反固然重要，而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对张华的肯定和显扬，似乎更为深远和有力。顾恺之让张华通过他的绘画流芳百世，从此也使自己声名远播，他俩为中华文明史，联袂作了一次精彩绝伦的演出。
本文节选自App store《紫禁城》2012年第10期 作者 吴克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