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两篇文章里面，我们首先是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是西班牙代表的欧洲去“远征”新大陆，而不是新大陆上的印第安人“远征”欧洲？
之后我们解释了，简单来说就是粮食问题。具体点说就是新大陆上的农业革命比之欧亚大陆晚上许多，慢了将近五千年（这导致的是文明发展不如欧亚大陆）；而且另一方面，新大陆上的大型哺乳动物在公元前13000年左右就系数灭绝，可供人类驯化的选择太少（这个导致了新大陆上病菌不如欧亚大陆）；最后则是大陆的轴线问题，欧亚大陆的东西轴向使得文明与技术更容易传播，而美洲的南北轴线以及那些分布的山川沙漠让传播显得困难重重。
而导致这一切的，主要还是环境问题——跟人其实没啥关系。
那么今天这篇作为本期概览的最后一篇（为什么今天才放出来——因为上周放出来的文章太多了，给大家缓一缓），我们最后聊一聊，为什么征服者是欧洲，而不是同期看上去更为强大的中国人？
一、新月沃地的没落
在回答为什么不是中国人之前，我们可以把这个问题换一下：为什么当时的文明发源地，现在反而在世界上并不是那么屌？
美洲发展慢于欧亚大陆，直接导致在1492年之后的弱势——那为什么新月沃地和古代中国作为文明的两大发源地，现在在世界上的地位并不是“绝对领先”呢？
这里我们先看看新月沃地的没落——也就是现代社会的中东地区（之前解释过所谓新月沃地大概是现在的什么地方），这个没落的原因解释很简单：
新月沃地由于当地集中了可以驯化的动植物而拥有了领先优势。如果它一旦失去了这种优势，它就不再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理优势可言。这种领先优势在一些强大帝国西移的过程中消失了，这种情况可以详细加以追溯。在公元前第四个千年中新月沃地的一些国家兴起后，权力中心起初仍然在新月沃地的巴比伦、赫梯、亚述和波斯这些帝国中流转。随着希腊人在亚历山大大帝领导下于公元前4世纪末征服从希腊向东直到印度的所有先进的社会，权力终于第一次无可挽回地西移。随着罗马在公元前2世纪征服希腊，权力又进一步西移，而在罗马帝国灭亡后，权力最后又向欧洲西部和北部转移。
而且相比起欧洲西部和北部之所以没有遭受到同样的命运，不过是这两个地方恰好运气好点罢了——生态环境问题。
我们可以想一想，现在的“新月沃地”那一代，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儿？沙漠？半沙漠？干草原？或者那些不适合农业受到严重侵蚀的盐碱化的土地？除了石油还有啥？
新月沃地和东地中海社会不幸在一个生态脆弱的环境中兴起。它们破坏了自己的资源基础，无异于生态自杀。从东方（新月沃地）最古老的社会开始，每一个东地中海社会都在轮流地自挖墙脚，而就在这个过程中，权力西移了。欧洲北部和西部没有遭到同样的命运，这不是因为那里的居民比较明智，而是因为他们运气好，碰巧生活在一个雨量充沛、植被再生迅速的好环境里。
二、古代中国的没落
我们通过分析现在新月沃地的环境可以说是生态脆弱的环境导致了新月沃地的不可重现，但是现代中国依然是世界上粮食的主要产出地。
那么古代中国是怎么没落的？
我们都知道古代郑和下西洋的事，郑和下西洋那个时代，中国的技术是领先于欧洲的，但是1492年欧洲发现了美洲，中国在干嘛？
书中对此的解释是：古代中国的弊端是因为一个中央集权的政府。
你看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一次航行的波折吧。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出生在意大利，后来转而为法国的昂儒公爵服务，又后来改事葡萄牙国王。哥伦布曾请求国王派船让他向西航行探险。他的请求被国王拒绝了，于是他就求助于梅迪纳——塞多尼亚公爵，也遭到了拒绝，接着他又求助于梅迪纳——塞利伯爵，依然遭到拒绝，最后他又求助于西班牙的国王和王后，他们拒绝了他的第一次请求，但后来在他再次提出请求时总算同意了。如果欧洲在这头3个统治者中任何一个的统治下统一起来，它对美洲的殖民也许一开始就失败了。
然而明朝在之后的事情，我们现在都能略知一二：无非就是朝廷腐败，政治昏庸，奸臣当道，闭关锁国？
是的，一个中央集权的政府，上头一旦“犯蠢”禁止了某种行为，那么这种行为就不可能再有机会。
在这里，作者原文还有这么一段话：
欧洲分裂所产生的这些结果与中国统一所产生的结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作出停止海外航行的决定外，中国的朝廷还作出停止其他一些活动的决定：放弃开发一种精巧的水力驱动的纺纱机，在14世纪从一场产业革命的边缘退了回来，在制造机械钟方面领先世界后又把它拆毁或几乎完全破坏了，以及在15世纪晚期以后不再发展机械装置和一般技术。统一的这些潜在的有害影响在现代中国又死灰复燃，特别是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文化大革命”中的那种狂热，当时一个或几个领导人的决定就把全国的学校系统关闭了5年之久。
而且作者还说道，中国的统一和欧洲的分裂，不仅仅是有他们的历史原因（在概览系列《中西文明的差异》一期里面我们分析了历史原因），还有地理原因。
欧洲大陆与中国大陆的地理差异，在统一还是分裂这一问题上也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欧洲海岸线犬牙交错，它有5大半岛，每个半岛都近似孤悬海中的海岛，在所有这些半岛上形成了独立的语言、种族和政府：希腊、意大利、伊比利亚半岛、丹麦和挪威/瑞典。中国的海岸线则平直得多，只有附近的朝鲜半岛才获得了作为单独岛屿的重要性。欧洲有两个岛（大不列颠岛和爱尔兰岛），它们的面积都相当大，足以维护自己的政治独立和保持自己的语言和种族特点，其中的一个岛（大不列颠岛）因为面积大，离欧洲大陆又近，所以成了一个重要的欧洲独立强国。但即使是中国的两个最大的岛——台湾岛和海南岛，面积都不到爱尔兰岛的一半，这两个岛都不是重要独立的政体；而日本在地理上的孤立地位使它在现代以前一直处于与亚洲大陆的政治隔绝状态，其程度远远超过了大不列颠与欧洲大陆的政治隔绝状态。欧洲被一些高山（阿尔卑斯山脉、比利牛斯山脉、喀尔巴阡山脉和挪威边界山脉）分隔成一些独立的语言、种族和政治单位，而中国在西藏高原以东的山脉则不是那样难以克服的障碍。中国的中心地带从东到西被肥沃的冲积河谷中两条可通航的水系（长江和黄河）连接了起来，从南到北又由于这两大水系（最后有运河连接）之间比较方便的车船联运而成为一体。因此，中国很早就受到了地域广阔的两个高生产力核心地区的决定性影响，而这两个地区本来彼此只有微不足道的阻隔，最终又合并为一个中心。欧洲的两条最大的河流——莱茵河与多瑙河则比较小，在欧洲流经的地方也少得多。与中国不同，欧洲有许多分散的小的核心地区，没有一个大到足以对其他核心地区产生长期的决定性影响，而每一个地区又都是历史上一些独立国家的中心。
这种统一和分裂的问题，给中国带来了一个不利条件：
中国在地理上的四通八达最后却成了一个不利条件，某个专制君主的一个决定就能使改革创新半途而废，而且不止一次地这样做了。相比之下，欧洲在地理上的分割形成了几十个或几百个独立的、相互竞争的小国和发明创造的中心。如果某个国家没有去追求某种改革创新，另一个国家会去那样做的，从而迫使邻国也这样去做，否则就会被征服或在经济上处于落后地位。欧洲的地理障碍足以妨碍政治上的统一，但还不足以使技术和思想的传播停止下来。欧洲还从来没有哪一个专制君王能够像在中国那样切断整个欧洲的创造源泉。
那么？完了吗？
不不不——如果统一有那么大的问题，为什么在十五世纪之前中国却一直是领先于欧洲的？
作者在修订版里面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有了以下这段文字：
欧洲的分裂，中国的统一，还有欧洲和中国的相对优势之复杂程度，都超出我书中的讲述。可以被分成“欧洲”和“中国”的政治/社会半径的地理边界在过去几个世纪内一直处于变动之中。直到至少15世纪以前，中国在技术上一直走在欧洲前面，在未来也有可能重续辉煌，那样的话，“为什么是欧洲，而非中国？”的问题可能就只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象，没有深层原因可挖。政治分裂的复杂影响远不止提供一个用于竞争的建设性平台，例如，竞争有可能是建设性的，也有可能是破坏性的（想想一战和二战）。分裂本身是个多层面而非单一的概念，其对于创新的影响力依赖于自由等要素，如此，创意和人员才能在各个碎片之间跨界流动，不管这些碎片是独一无二的，还是彼此的克隆。至于分裂是否最优也随使用的最优衡量尺度而异，对于技术创新最优的政治分裂程度，也许就经济生产力、政治稳定或人类福祉而言并非最优。
额，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中国没能在当时分上一块大蛋糕，其实就是运气问题。
用我们传统的“玄学”来说，就是没这个命数。
如果要甩锅的话，这个锅，明清两朝都要背了。
三、结语
这本书在这一篇文章之后，可以说是真正结束了。
其实这本书主要论述的观念就是：并没有什么人种差异，现在社会这种情况（比如说欧洲和美国主导），追溯下去，其实只是历史运气的一种偶然罢了。
无论是非洲大陆，或者是美洲大陆，如果把自己的大陆板块转个九十度，都是东西走向，大型哺乳动物灭绝没那么早，恐怕现在还真是未知数。
与其在这里觉得高人一等，不如多去感谢上祖先们的狗屎运——为什么偏偏欧亚大陆就有这种环境呢？
想到现在流行的一种结果导向论：因为一个人成功了，所以他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简直就是“放屁”。
如同这本书里面的论述的一般，欧洲大陆征服美洲，不过是因为欧亚大陆的环境适合农业革命，也很早就农业革命了。至于为嘛是欧洲，因为中国恰好时运不齐。
说白了，一个环境天生的，一个运气不可捉摸。
这跟我们当代人的成功非常相似——我们的努力就是无数个“0”，只有运气才能是前面的“非0”。
你努力越多，当运气降临在你头上的时候，你的价值就会越多。当然，运气也有级别，极好极好的运气，就是“9”，而一般般的运气，恐怕就只是个“1”了——但是也好过你努力的“0”不是么？
你努力极少，天大的运气来了，也不过是个“9”而已。
但是，如果一点运气都没，努力再多，无数个0堆积在一起，不过还是一个“0”罢了。
就像在美洲努力发展的农业革命和那些已经烟消云散的帝国——如果再给他们两千年安静的环境发展，人家的成就，不见得就比现在欧洲差了呢！
就像欧洲虽然领先了几百年，然而现在谁才是老大？
顺便下期预告——
这周三，也就是明天，还是国学系列。这周我们将给大家带来两篇文章，一篇是《论语》综述，整体来看看论语说了一些什么，表达的是怎么一些东西。
另一篇则是国学系列的第二论，《大学·中庸》之大学篇。
可以提前给大家透个底，其实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大学》就是在说这几个字。
你的阅读时间就是最好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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