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文书屋程甲程乙再考

　　最近几个月，连续见到和得到三种萃文书屋程甲本、程乙本之影印本与光盘。它们分别是中国书店出版社出版的《程乙本红楼梦》、《红楼梦·乾隆间程甲本》影印本及友人从网上下载并赠送的源出于中美学术图书馆，并注明由北京大学图书馆提供的程甲本《红楼梦》。由于笔者曾在2001年第四辑《红楼梦学刊》上刊登过一篇《程甲、程乙及其异本考证》的文章，所以几个月来一直在细读与考证这几套书籍，并得到了不少认知。

　　一、现存萃文书屋程甲原本均在出售前就有手改之文字

　　现存的程甲、程乙原本，在图书馆或私人手中的总数总共只有几十套，其中程甲本的数量更少一些。在今年十月刚出版的中国书店本《程甲本》的书首，在其出版说明中指出：“据著录，《程甲本》公藏仅存四部，《程乙本》公藏仅存十部，读者难得一见。”说明中的公藏《程甲本》，应指国家图书馆本、社科院文学所本、北京大学藏本已改名为“东观阁原本”(曹立波在其专著《红楼梦版本与文本》中有详细介绍)及中国书店藏本。这四套书中，除中国书店本我只看到影印本外，其他三部均看到过原本。但这些书套套都存在着某些问题，这对普通读者来讲关系不大，但对《红楼梦》的研究者来说关系就比较大了，对专门研究版本的人来说，有些问题或许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现先对这四套书作一简要说明。

　　1、国家图书馆藏本，书中除存在许多用毛笔手改正文外，还存在34处以上的贴改或挖改文字。

　　2、社科院文学所本，此书保存比较完好，但亦至少有5处的正文作了贴改。对这两本书的贴改、挖改现象，笔者在北京图书馆出版社之《程甲本》影印本的2005年第三次印刷本已列有二表加以指出。

　　3、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此书手改，尤其是贴改非常多，对研究刻本与程甲本之关系或许很有帮助，但如专对《程甲本》来说，改动似乎大了一些。

　　4、中国书店藏《程甲本》，此书早期曾经《红楼梦稿》手抄本的收藏者杨继振收藏。这套书中，有30多面书页上均盖有包含有“杨”、“又云”、“继振章”、“黄氏”、“去尘”、“月嫣妾徐所掌”等文字的红章。据任晓辉告诉我，黄氏就是杨继振的小妾，在杨继振的不少藏书中，均盖着她的章，但“妾徐月嫣”的确切身份至今不详。

　　笔者逐回核对了中国书店本，发觉此书虽极有价值，但它确是一部程甲与程乙的混装本。其中有80回程甲本(第1至30回，第66至115回)，另外四十回为程乙本(第31至65回，第116至120回)。此书影印本订为36册，但从书中的收藏章的所盖位置，可知原书是24册装订，其中16册为程甲本，有8册是程乙本。由于杨继振在他的藏本中，每册书首及末页均盖有收藏章，而第31回至65回却一个图章都没有。故可证明，这七册书是杨继振的书流出后有部分散失，而由后收藏者用程乙本补入的。第116回至120回那册书，虽盖有杨继振与他的妾黄氏之章，但这是程乙本。不知是杨收藏时即为混装本，还是他收藏时缺一册而后补入的。

　　至于由中美学术图书馆网中下载的程甲本，现已查明北大图书馆并不存在这套书。此书倒是与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续四库全书”那套大书中所收的《红楼梦》有90％以上是一致的。而此书又是由国家图书馆本与社科院本拼配而成，但有些书页及图章又作了删去。因来路不明，所以在讨论时就得排除这套书。

　　在勘对这四套书与笔者自藏的程甲残本后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

　　所有程甲本的第73回第9页正面第7行第24字“丁”，是由同一个人用毛笔手写加上去的，笔迹完全相同。观看自藏的书页，可看出由于是用毛笔手写，其墨痕已透过书页渗透到背面去了。细看原书，书上印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少量遗留痕迹。故可以下一结论：萃文书屋程甲本，存在在出售之前已由工作人员在每一册书的此页手改的事情。由于北京大学本虽经我与陈熙中、任晓辉三人一起验看，与自藏本等一模一样，但我们没有拍下照片。可参看图一。

　　二、萃文书屋在印刷程甲本过程中自我改正正文错误之实例

　　由于程甲本、程乙本是用木活字排版印刷的，所以有些研究者认为萃文书屋存在在印刷过程中更改某些活字的现象。故笔者在校勘不同程高本时，是比较留意这一点的。

　　十几年前，笔者在仔细校读国家图书馆藏的程甲本时，发现了该书存在至少34处贴改与挖改正文的现象。其改动的技术相当高明，几可乱真，后又发现社科院文学所藏的程甲本亦至少有5处存在贴改(这一工作是与冯其庸、刘世德、殷梦霞三位先生一起最后验证的)。有了这样的经历，笔者在看到某两本有某字有异时，也不敢断然下结论，说程甲本存在萃文书屋在印刷过程中改动了活字现象，生怕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仅仅因为是贴改或挖改所致。

　　非常凑巧与幸运，现在可以以实物为证，至少可以举出一个实例来证明萃文书屋在印刷程甲本的过程中，出现过中途改动活字的现象。此例为第七回第三页反面第九行的

　　第五、六两个字，把错误的“钏笑”二字改为正确的“金钏”二字。

　　事情是这样的，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可以见到的程甲本是国家图书馆藏与社科院文学所的藏本，这处的文句均为：

　　竟有些象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钏笑道我也是这么说呢。

　　显然第二句的头两个字有误，“钏笑道”不通。比对其他文本，程乙本为“金钏儿道”；藤花榭本为“金钏道”。当时我又得到了一套台湾广文书局出版的《程乙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对校一看此文是“⋯⋯的品格，金钏道我也是⋯⋯ ”这三套书都改对了，通顺了。经逐页逐字校对，发现台湾广文书局影印的《程乙本》第七回，原来是《程甲本》的书页。但事有凑巧，我当时得到了几组程甲、程乙本原本残缺本，后经整理校勘，发现其中的程甲本第七回中的这段文字，与广文书局本全同，两个书页在灯光下照看，完全重合。由于自藏的程甲是原本，又实物在手，细看毫无贴改或挖改等情况存在。这就说明了，广文程乙本(此回实为程甲)与自藏程甲本是国图与社科院两本的活字版改动了活字后的版本。

　　北京中国书店影印了他们店藏的《程甲本》，对比一下，与国图、社科院两本完全一致。这样现在已确知的程甲本就剩下一套北大图书馆藏本未校对了。十一月十八号，陈熙中、任晓辉与我三人结伴去北大查看原书。我们先借了翻拍胶卷本，此书为“⋯⋯金钏道我也是⋯⋯ ”与广文本、杜藏本是一致的。但细看“金钏”二字，似乎与前两本有若干相异之处，故借出萃文书屋的乾隆版原书来看。一看“金钏”二字原来是贴改上去的。在灯光下一照，贴改的字条下面还隐隐可看出原来印刷的“钏笑”两个字。这样，在程甲本上进行贴改、挖改改正错误的本子就变成国图、社科院、北大三本了。

　　北京大学图书馆本，上面写明是马幼渔先生送给胡适的。后有学人把扉页加上“东观阁原本”字样，并在书中作了许多批改。或许这贴改的“金钏”两字，就是这位学人的工作之一部分。可参看图二。

　　三、程甲本与程乙本的某些统计数字

　　在乾隆壬子花朝后一日，程伟元与高鹗在新刊的程乙本书首，在程序和高叙之后，增加了一篇排印的“红楼梦引言”，由小泉、兰墅二人共同署名。文中指明了程甲本印行才七十余天后，又刊印新本程乙的原因。并明言甲本“初印时不及细校、间有纰缪”，“前八十回抄本各家互异，今广集核勘准情酌理补遗订讹”等缺陷，这些当然是实话，是客观情形的描述。前文所述之中国书店藏的程甲本，程甲部分的文本虽只有八十回，但已用红笔校勘出了正文纰缪之处三百多条。

　　这些改动笔者与程乙本对校了一下，发现其中有百分之七十以上是与乙本的改错相同的(当然乙本亦有数量不少的甲本原正确，而乙本反而排错的)。这些内容当然只是甲本存在纰缪错排印的一部分，故这么快就印了乙本是客观的需要与必须的。当然马上印程乙本，可能存在程、高二人对“各家互异”的抄本正文之取舍有可能不同有关，可能还存在另外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为了更深入探讨从甲本过渡到乙本的原因及状况，笔者把二本的每一回书正文的字数做了一个统计。这些数字在探讨某些问题时或许是有用的。为了节省诸研究者的时间，现把它列在其后，按每十回一表列之。

　　全书一百二十回，程甲本共有727037字，程乙本为727775字，乙本比甲本共多出738字。全书中，仅第29回、第111回与第119回三回书程乙本比程甲本多出一页。全书共有38回书的字数程乙本与程甲本相同。

　　字数最多的三回分别是：第62回，9990字；第57回，8956字；第77回，8667字。字数最少的三回分别是：第12回，3506字；第13回，4161字；第15回，4032字。这项数据指的是程甲系列本。字数最少的第12回，字数仅占最多的

　　第62回的百分之三十五。

　　前八十回，每回的平均字数为6131字，后四十回的每回平均字数为5914字。前八十回平均每回字数比后四十回多出217字。

　　不知这些统计数字，会不会对研究者在工作中偶然有点用处。

　　中国书店出版《程甲本红楼梦》

　　中国书店出版《程乙本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