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剧权利的游戏中,女野人耶哥蕊特的著名台词,对很多文明世界的人来说依然适用
对于每一个爱好古代战争的中国人而言,北方草原的蛮族永远是个绕不开的话题。这些文明水平低下的“野人”长期威胁着边境的国防安全,历来都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不过,在很多人想象中,游牧民族经济贫困、科技落后,根本没有财力和工艺来武装自己。他们纵横驰骋时,似乎只能依靠战马的机动性来对抗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中原军队。
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虽然不少蛮族确实因开化度低下,长期沉寂于人类社会的角落当中。但那些曾经在历史上留下大名,建立过丰功伟业的部落,其军队的装备水平丝毫不次于农耕民族。认为那些对农耕文明能造成威胁的蛮族军备糟糕,实属许多固步自封者先入为主的臆想。
恰如契丹太祖耶律阿保机曾对后晋使者所言:“中国事,我皆知之;吾国事,汝曹弗知也(《资治通鉴》)。”
在南北宋之交,强势崛起的金人可说是此类蛮族中的典型代表。据《三朝北盟会编》载,“其(金人)用兵,则戈为前行,人号曰硬军,人马皆全甲”、“每五十人分为一队,前二十人金装重甲,持棍枪;后三十人轻甲”、“金贼兜錾极坚,止露两目,枪箭所不能入”。与金人屡次交手的南宋名将吴璘也认为“金人有四长......四长曰骑兵,曰坚忍,曰重甲,曰弓矢”。可见当年金军武装之精良,颇令宋人震撼。
当然值得一提的是,金人的作战意志和纪律也让当时的农耕军队胆寒。吴璘曾回忆称:“璘与先兄(吴玠)束发从军,屡战西戎(西夏),不过一进却之间,胜负决矣。至金人则胜不追,败不乱,整军在后,更进迭却,坚忍持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战非累日不决,盖自昔用兵所未尝见(《三朝北盟会编》)”。联系前文,我们不难发现,被农耕民族引以为傲的装备、纪律,蛮族军队同样具备。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还要优于农耕军队。
曾令宋军闻风丧胆的女真具装骑士
而在女真之前的辽和西夏也同样兵坚器利,辽代的契丹人盛产一种名为镔铁的钢材(也有人认为镔铁是辽国的西域属国上贡的,辽国本土并不能生产),并常常将镔铁作为国礼赠送给北宋。而这种镔铁原产于波斯,在中国只有西北少数民族(例如高昌回鹘)拥有锻造技术。对于镔铁的金属性能,历代中原人都不吝赞美。
《龙龛手鉴》说,“镔,铁中最利者也。”唐朝元稹在与李德裕的和诗《述梦诗》中云:“金刚锥透玉,镔铁剑吸毛。”《图书集成·食货典·铁部汇考》云: “甘肃土锭铁,色黑性坚,宜作刀剑。西蕃( 指西域) 出镔铁尤胜。《宝藏论》云,宾铁出波斯,坚利可切金玉。”《康熙字典》亦云:“镔铁所制刀器颇为锐利。”可见镔铁性能的优良。而这种优良的钢铁,中原是无法自产的,只有西域才有。
同为当时中土不能生产的优质铁器,还有西夏人的冷锻瘊子甲。史书记载:“今贼甲皆冷锻而成,坚滑光莹,非劲弩可入。自京齎去衣甲皆软,不足当矢石。以朝廷之事力,中国之伎巧,乃不如一小羌乎?由彼专而精,我漫而略故也(《续资治通鉴长编》)。”
《梦溪笔谈》中也记载:“青堂羌善锻甲,铁色青黑,……镇戎军有一铁甲,椟藏之,相传以为宝器。韩魏公帅泾原,曾取试之,去之五十步,强驽射之,不能入。”
镔铁制作的刀剑自古便被中国人视为上品,但镔铁大多非中国所产
而纵横天下的蒙古人,在组建轻骑兵扰敌的同时,也不忘组建一支甲胄精良重装部队。欧洲人笔下的蒙古西征军,就是一支全装惯带之师:“他们制造了一种只有一指宽和手掌长的薄铁片,而且要准备相当大的数量。在每块铁片上又钻八个小孔,作为支撑物又要取三条狭窄而坚实的皮带,然后可以说是像阶梯一般地再将铁片叠垒起来,再用细皮条从小洞中绑扎在皮带上。在铁片的一端,再穿过一条皮线(这条皮线要置于两端),而且以另一根皮线固定住,以至于使铁片非常结实地绑在一起……他们将它(盔甲)擦的净光锃亮,甚至可以从中照镜子(《柏朗嘉宾蒙古行纪》)。”
对俄罗斯人大开杀戒的蒙古骑兵
即使之后被明朝驱逐到草原,蒙古人仍不忘建立强大的重骑兵队伍:“其精兵戴铁浮图,马具铠,长刀大镞。望之若冰雪然(《皇明经世文编》)。”
而在萧大亨的《北虏风俗》一书中更是记载:“(蒙古人)甲胄以铁为之,或明或暗,制与中国同,最为坚固,矢不能入。徒跃如也,说者谓虏无铁。有铁皆自互市中所阑出者。不知未市之先,岁所掳掠者不知其几。庚戍之犯,其铁马金戈,明光耀目。夫岂裸体来哉,特彼中少铁,故贵铁。贵铁,故精于铁。非若我之多而滥恶也。”
可见蒙古骑兵的甲胄制式和明朝相同,而且因为铁矿稀少,反而更注重精工细作。无独有偶,大明名将戚继光也在《练兵实纪》中也提到“如下马地斗,能舍命顶当,需要盔甲,今我之盔甲,外面新表可观,内里铁叶,一片数个眼,锈烂惟存铁形,还是好的,其空落如筛子一般,敌射可透,刀砍可破,是盔甲也不如他(蒙古)。”
可见因为腐败,军械维护不当,明中后期中原军队的装备反而不如北方蛮族。
出土蒙古盔甲,左图伦敦塔博物馆所藏盔甲是蒙古赠于西藏,因而是蒙古式而非藏甲
不过,不管是女真还是蒙古,都是曾经入主中原的蛮族。理论上讲,可能他们的技术是从中原获取的。那么,其它未能入主中原的蛮族,是否就装备粗劣呢?答案依然是否定的。
汉朝人评价匈奴时就说“士力能毌弓,尽为甲骑(《史记·匈奴列传》)”,可见匈奴有一支防具完善的精锐骑射手。而之后的柔然、突厥则同样以擅长冶铸和锻造闻名。柔然人不仅自己开矿冶炼,而且强迫突厥人做他们的“锻奴”。突厥人用金属制造铁兵,生产工具和日用品,是古代非常擅长冶铁的民族。《隋书》就记载:“突厥之先……世居金山,工于铁作。”
壁画上人马俱甲的突厥骑兵
综上所述,这些长期困扰中原王朝的北方游牧民族,绝非只是一群依靠轻装部队打游击的乌合之众。相反,每一个强盛的游牧民族,都不忘打造一支兵甲坚利的重装部队。那么,这些蛮族的冶金工艺究竟从何而来呢?一方面,当然是通过与南方中原王朝的贸易中获取。另一方面,则是源于北方蛮族和中亚地区的长期贸易。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阿尔泰山一代同样存在一些定居城市和铁矿冶炼基地,北方蛮族并非只能通过与中原王朝贸易才能获取资源和技术。甚至有些来自中亚、西亚的冶金工艺,比中原王朝还要先进。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历史上著名的镔铁,是源自西域地区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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