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凯末尔主义到埃尔多安主义:土耳其模式再评估

从凯末尔主义到埃尔多安主义:土耳其模式再评估

  作为伊斯兰世界的大国,土耳其长期以来一直被西方立为伊斯兰世界的“民主灯塔”,其世俗化与民主化发展所达到的高度成为伊斯兰世界实现政治现代化所效仿的双重标杆。不过,埃尔多安领导的正义与发展党执政15年以来,土耳其正进行“历史性转身”,从凯末尔的土耳其走向埃尔多安的“新土耳其”,正为世界呈现一种基于保守主义的新土耳其模式。“新土耳其”不仅可能终结凯末尔主义,终结旧土耳其模式,还可能为伊斯兰世界树立一个新的土耳其模式,这对伊斯兰世界的和平与发展以及现代化发展道路选择有着重大影响。

  自2003年上台执政以来,正义与发展党对传统的凯末尔主义的土耳其进行了较为系统性的改造,主要集中在四大方面:军队与文官关系;世俗与宗教关系;扭转脱亚入欧的外交路线;总统制改革。埃尔多安的“隐秘的议程”逐步由地下走向公开。2017年4月修宪公投是埃尔多安打造“新土耳其”的重要步骤,标志着土耳其加速从凯末尔主义向埃尔多安主义的转型。

  对土耳其模式加以历史考察,我们可以发现在不同语境下的三个版本的土耳其模式。最初的版本是凯末尔主义的土耳其模式,它在当时受到了伊斯兰世界乃至亚洲国家的推崇并被不同程度的效仿。上世纪八十八年代后,尤其是冷战结束后一段时期内,土耳其模式转化为主要由西方在背后推动的西方化模式,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2002年正义与发展党赢得选举上台后,埃尔多安开始积极向外兜售新的土耳其模式,并成为土与邻国以及西方产生摩擦的重要根源。

  总体而言,修宪公投的实现,新土耳其的打造,虽然带来了土耳其内部的分裂与极化,引发了内外新矛盾与新问题,但作为土国家治理体系的重大调整,它有利于维护政治稳定,提高了国家治理效能。1923年土立国后,“国父”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仿效西方在政体形式上采取议会制,行政权属于内阁,而总统一职为虚职,并不拥有实权。该体制实行以来弊端显现,政府更迭频繁,常常造成议而不决、决而不行,缺乏效率和稳定的政策。据统计,1923~2017年间,土共组建65届内阁,平均每届政府任期不足1.5年,先后有27人出任总理一职。政府更迭频繁:上世纪30年代6次,40年代7次,50年代5次,60年代9次,70年代11次,80年代6次,90年代11次,2002~2016年间8次。这一状况严重影响政治稳定及经济发展。埃尔多安多次公开批评政府效率低下,对俄罗斯与美国式样的总统制非常羡慕。土前总统居尔表示,“土耳其人已经厌倦了不停的选举和极化的政治”。2005年,埃尔多安政府即提出实行总统制问题,如今终获成功。库兰达·赛义特指出,“以美国模式为样本的土耳其总统制实行标志着以军事政变和政治动荡为特征的不稳定时代的终结。”土经济学家科勒姆·阿尔金称,“公投获胜后的‘新土耳其’将会再度升级,意味着土耳其的旧体制已经结束,即将开启新体制,土耳其将会有一个专业化的政府,高效的治理模式,公共事务更加完善”。

  埃尔多安的 “新土耳其”的本质是否定和修正以全盘西化为主要特征的凯末尔主义,重新定位土耳其的国家身份和民族特性,探索符合土耳其国情的有土耳其特色的国家发展道路和国家治理体系。凯末尔主义是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面临西方列强侵略和肢解的严重危机下兴起的,在那个特殊时代具有历史进步意义。为摆脱土耳其亡国灭种的命运,凯末尔毅然决定仿效欧洲,走上了脱亚入欧的发展道路,对土社会各个层面进行全盘西化的彻底改革。不过,百年将近,土脱亚入欧和强国的两大梦想并未能实现,与西方也渐行渐远,凯末尔主义弊端日益暴露。凯末尔主义的要害在于过于激进,强调搞全盘西化,摒弃了土历史文化传统与,脱离了国情。“新土耳其”立足于保守主义,强调土主要属于欧亚国家、伊斯兰国家这一根本属性和国情。

  埃尔多安对凯末尔主义土耳其的改造,标志西方在伊斯兰世界推广西方民主世俗制度遭遇重大挫败,标志在伊斯兰世界以全盘西化为主要路径的国家发展道路探索已走向失败,这些变化有助于伊斯兰国家自主探索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和基本政治制度,可能鼓励伊斯兰国家放弃对西方不切实际幻想,加速脱离西方轨道。土耳其新治理模式的探索,有助于伊斯兰国家寻找符合本国国情和历史文化特点的国家治理体系,土威权民主可能成为伊斯兰国家效仿的新样本。威权体制的盛行,说明其在伊斯兰国家有深厚土壤。威权体制民主可能成为伊斯兰国家推动民主化改革的重要方向。埃及穆斯林兄弟会在贺电中称,“土耳其民族就民主问题给全世界上了一堂新课”。土耳其模式从成功到失败的转变,用事实向伊斯兰世界表明,全盘照搬西方的发展路径存在致命缺陷,它不符合土耳其以及伊斯兰国家的国情。伊斯兰世界必须探索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世俗民主化、西方化并不是唯一出路。新土耳其不仅是宗教与世俗关系的历史性修正,也是土耳其的宗教特性的重构。同时,“土耳其模式”的落幕,也表明西方资本主义制度和价值观在伊斯兰世界的影响进一步下降,符合当今世界的发展潮流与趋势。伊斯兰世界自主选择符合自身发展道路,“去西方化”的信心更加坚定。西方在伊斯兰世界推广民主和西方制度日益困难。在政治层面上,土耳其对西方的价值和意义正在下降。

  新土耳其模式可能为伊斯兰世界的政治现代化提供新参照和新标准。过去,世俗化与民主化是主流的话语体系。而现在公正(Justice)和发展可能成为新的参照标准。突尼斯的Ennahda领导人公开称与正义与发展党思想上很接近。突尼斯、摩洛哥等诸多伊斯兰国家都成立了正义与发展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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