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约而厚重
——最新版《泰晤士世界历史》的特点及对教学的启示
江苏省扬州中学 张一桢
《泰晤士世界历史》（The Times Complete History of the World）是英国历史学家理查德•奥弗里在著名史学家杰弗里•巴勒克拉夫主编的《泰晤士世界地图集》基础上完成的一部通史著作。《泰晤士世界历史地图集》中文版于1982年出版后因版权问题三十多年间只再版过一次。《泰晤士世界历史》在出版后曾数次修订。2011年曾有中文版面世。两本书现在市面上都难觅其踪。笔者有幸从王雄老师处得到尚未有中文版发行的最新一版的《泰晤士世界历史》，阅读之后颇有感触，现将几个观点求教于方家。
一、视野：全球史观下的世界总体史
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来，全球史观的研究方法逐渐兴起 。全球史观下指导下编写的世界通史著作也层出不穷。全球史观将世界历史进程视作一个互相关联的有机整体，并对这一历史进程进行跨国家、跨地域的整体性研究。我们较为熟悉的一些世界通史著作如斯塔夫里阿诺斯所著《全球通史》、麦克尼尔的《世界史》、杰里·本特利和赫伯特·齐格勒共同完成的《新全球史》等都是在全球史观指导下的历史写作。同样出版于这一时期的《泰晤士世界历史》也是全球史观指导下的一部世界通史。《泰晤士世界历史》具备了全球史观写作的共同特点：站在整个人类历史发展的角度，用客观的眼光研究历史。摒弃了西方传统史学欧洲中心观，也不再将世界历史作为国别、地区的简单相加。在研究古代历史时，对不同地区和文明的交流与联系都予以了特别的关注；对于所有曾经出现的文明都进行了研究，不论其今天是否依然存在，对当今世界有多大的影响，都平等的将他们视为世界历史不可缺少的部分。
在反映了历史著作编纂的大趋势外，本书也有自己的特点，这一特点从编排体例上即可看出。《泰晤士世界历史》将整个世界历史分为了七个部分，分别是：人类的起源和早期文化；最初的文明；欧亚的古典文明；割裂为诸多区域的世界；新兴的西方世界；欧洲占优势的时期；全球文明时代。对于欧亚大陆以外的文明，按照起源时间归入了每个历史分期当中，没有单列。这种编排可以使读者对同一时间段内世界各地区的文明发展有更全面的把握和非欧亚大陆文明与欧亚大陆文明之间发展进程做更准确的把握。虽然混合编排会出现非欧亚大陆文明的时间段与欧亚大陆文明的时间段有差异的情况。如第二编早期文明时期，对欧亚大陆文明的描述都是截止到公元前一世纪。而大洋洲地区文明则断代到了1300年。但这一体例反映了作者本书最后结语中谈到的观点：“现在已经很少有史学家还在坚持斯宾格勒或汤因比的观点，认为所有的文明都是按照同样的周期性变化向前发展的。文明的兴衰固然有一定的原因，但文明并不是按照固定的模式发展的。文明进程没有固定范式。”此书对于文明的独特性非常重视。
二、观点：碰撞与借鉴
《泰晤士世界历史》是一本在新史观的指导下编纂的全球史，其中的很多观点，可供我们在教学中借鉴。以本地所用的人民版高中历史教材为蓝本，试举几例说明。
首先是世界史部分，以工业革命和宗教改革为例。工业革命和宗教改革分别是必修二和必修三的内容，是世界历史进程中的重大事件。教材对两件事都用了一定篇幅来描述。首先看工业革命。人民版教材讲述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发生提到了四点原因：海外殖民、圈地运动、手工工场的发展、资产阶级代议制的确立。《泰晤士世界历史》将工业革命的原因归纳为了四点：农业革命、交通运输业的进步、金融体系的完善、人口增长。限于篇幅，这里仅讨论农业革命对英国工业革命的影响。该书认为农业生产环节中育种、施肥、耕种等技术的进步带了农业产量的增长。农业产量增长使城市化进程中增长的大量城市人口的粮食供应得到了保证。农业的发展推动了交通运输业的进步和资本市场的完善，后两者是促成工业革命发生的重要因素。农民收入的增加扩大了国内市场需求，促进了工业革命的发生。综上，作者将农业革命作为工业革命发生的首要因素。
对照之下就会有一个问题出现：农业革命在工业革命中究竟有什么样的地位和作用？
进一步探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会发现，国内外对农业革命的研究早已开始。马克思认为农业革命开始于15世纪的最后三十多年，主要指圈地运动所造成的土地所有制重大变革，及伴随土地所有权关系革命而来的耕作方式的改进、协作的扩大、生产资料的积聚等。经济史学家保罗·贝罗奇认为农业革命直接导致了工业革命的发生，彭慕兰认为农业革命是催生工业革命的原因之一。从不同观点中都可看出农业革命应在工业革命发生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在教学中，讲到圈地运动为工业革命提供了劳动力和国内市场时，也应简介在农村发生的农业革命。
宗教改革也是世界历史上的重要内容。教材中讲述宗教改革时，介绍了背景、路德的基本主张、新教与旧教的不同以及宗教改革的意义。教材的侧重点是在“人文思想的兴起于发展”。《泰晤士世界历史》则是在一客观角度从平行时空直视这段历史。所以侧重点和教材不同。首先介绍了宗教改革发生前天主教发展壮大的盛况。接着简要介绍了新教的观点。“（教士们对天主教的挑战）是建立在《圣经》的权威性上。”另外书中花了较多篇幅讲述宗教改革遇到的问题：教义的争论、普通民众接受缓慢。对于民众接受程度的问题，应在课上和学生稍作解释。因为直到当代社会，天主教的信众仍然超过新教。
再来看中国史部分，这里试以科举制和四大发明中的印刷术为例
首先是科举制。人民版政治史教材从以下几个方面论述了科举制的作用：（科举制）保证了政府人员的来源；提高行政效率；促进了社会重学风气形成；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公平公正。《泰晤士世界历史》中谈到科举制的作用，认为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是形成了由知识精英组成的政府；第二是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乡绅阶层，这一阶层稳定了农村的社会秩序，是政府控制农村的依靠力量；第三是推动了民间教育的普及。书中观点一和三和教材中观点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第二点，教材中没有提及对基层社会的作用。那么科举制是不是有这样的功能呢？
虽然我国古代是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制国家，且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处于不断强化的过程中，但是中央集权下允许地方基层社会有一定的自主性。直到清代，政府对基层的直接控制，依然只能延伸到县一级。在广大农村，“秀才先生或书塾老师有极大的潜势力。他是一乡中的审判者，一乡中的号令者，一乡中的指挥者”。县政府必须依赖当地士绅对农村地区进行管理。乡绅们从小接受儒家教育，认同官方正统文化，是中央集权政府与地方基层民众之间的中介。成为乡绅的唯一标准，是在科举考试中榜上题名。进一步的考察后，我们可以得出结论：科举制的作用中也应包括有利于中央政府对地方基层社会进行有效控制。
接下来看印刷术。人民版必修三教材专题二第一课在“印刷术的进步”这一目着重讲述的是活字印刷术。对雕版印刷术叙述为“早期的印刷术主要是雕版印刷术”，《泰晤士世界历史》也有对雕版印刷术的叙述，认为它的应用带来了宋代教育普及。沿着这种差异做进一步探究，我们会发现两个问题。第一，不仅仅是“早期的印刷术主要是雕版印刷术”，中国古代的印刷术一直以雕版印刷术为主。即使活字印刷术问世后也是如此。第二，雕版印刷术在中国古代历史进程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雕版印刷术的广泛应用带来了书籍的大量生产。宋代是雕版印刷的黄金时代。宋代文人因此获得了理解文化、创造文化、传播文化的有力工具，正是“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程朱理也得到了高效率的传播媒介。科举制在宋代的发展也离不开雕版印刷发达下出版业的兴盛，书籍成本的降低。兴起于宋代，壮大于明代的市民阶层的文化需求，也要藉由雕版印刷技术来满足。培根曾指出印刷术改变了“世界的面貌和状况”，“要注意印刷术的威力、效应和后果”。印刷术即是科技的进步，也催生了文化的演进。但是在教学中，我们注重了活字印刷术在西方历史进程中的作用，没有注重雕版印刷术在中国历史进程中的作用。
《泰晤士世界历史》与教材中观点差异很多，若对这些差异均进行更深入的探索，必会有所收获。
三、功能：为教学服务的阅读与思考
阅读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服务教学、服务学生。《泰晤士世界历史》对于教学可以起到这样的一些作用。
第一是“左图右史”的历史方法。《泰晤士世界历史》最突出的特色就是大量图片的运用。这些本书注明是“mapping history”（地图历史），书中收录了600多幅图片，占据了整本书篇幅的半壁江山。这些图片可以分为三类，照片、地图和图表。其中最为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地图的绘制和使用。书中地图印刷精美，绘制精细。地图绘制过程中运用了多样的地图投影、实用完整的符号系统和多彩的设色，包含了大量信息量。如下左图是抗战时期形势图，图中用不同的颜色和符号标注了红军长征路线、1937年的铁路、主要的工业区、1941年的日占区、1945年的日占区、1945年的解放区、陕甘宁边区。此图包含了大量信息，如日战区的变化，抗战胜利时解放区的分布和面积等，都能帮助学生对教学中的问题如“两个战场的作用”等进行思考。
书中的部分图片可以给学生神入历史的直观感受。如下右图就可以用于人民版必修二专题五第一课《开辟文明交往的航线》的教学。
注：右图深色区域是1492年的欧洲人了解的地区，颜色稍浅的是欧洲人知道但不了解的世界地区。用这幅图和世界地图做对比，可以让学生对新航路开辟将世界连成了一个整体产生直观认识。
第二是更新观点之用。这本书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西方汉学主流观点和西方人眼中的西方历史。当代中国史研究离不开西方汉学，汉学的某些研究方向和领域也成为了国内史学研究的前沿热点问题。因此，我们有必要了解西方汉学的观点。本书中国史的内容是西方汉学主流观点的精简介绍，通读可以对西方汉学观点有基本了解。西方史学研究者对于本地区历史的研究和写作是在新史观的指导下进行，与我们传统观点有差异。无论是对汉学观点的关注还是在西方历史上观点的差异，进行进一步讨论都可以帮助我们更全面的理解教材知识，有些材料也可以直接用于课堂。
第三是完善知识体系之用。虽然我们教材中有大量世界史的内容，但是教材中世界史是仅仅着眼于欧美诸国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历史，教师一般熟悉的也是这一段历史。世界不仅只有西方，我们也应该了解世界其他地区和国家的历史发展。这部世界总体史全面的介绍了世界各地区的文明发展。通过阅读，能够对其他教材未有涉及的历史在同一时间段内的发展有了解，弥补知识上的不足。
《泰晤士世界历史》作为一部世界整体史、一部地图历史，为读者打开了一扇深入思考的大门。读者能够沿着书中的视角、方法、观点进行深入思考、探究，从而有所收获。
本文发表于《中学历史教学》2015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