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白马王子”的原型 谜一样的”奇首可汗“

  传说中“白马王子”的原型 谜一样的“奇首可汗“

  大辽“皇亲国戚”后人在辽宁(二)

  前言:

这是一篇讲述契丹先祖奇首可汗的文章,不要说普及传播,即便在搞辽史的专业圈里,这也是个冷题。奇首可汗,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被神化的历史人物,他生在“都庵山”。据说,他就是那个动人的“青牛白马”传说中的“白马王子”的原型……他,到底是谁呢?

2013年盛夏,一个来自巴林右旗的电话,启动了我的一次意外之旅。打电话的人,是一位我素未谋面、几无交流的巴林右旗资深考古人。就这样,我被他带到了辽庆陵、带到了辽黑山,黑山,就是史书中记载的契丹人的灵魂聚集之所,那是一个千年来几乎未受世俗扰乱、令人身心放空的神圣的地方。

时隔数年,再忆大辽黑山,直觉突然告诉我,那就是奇首可汗的家乡都庵山,它不在河北,而在内蒙赤峰,也就是当年辽宁的昭乌达盟域内。大辽黑山,不只是契丹人,也很可能是包括匈奴、鲜卑、乌桓等北方游牧民族在内的共同的祭祀圣地,是本该与泰山齐名的伟大的中华祭坛!

在中国古代,国家大事有两件:祀与戎,即祭祀与打仗。泰山,因为是汉族或者说中原王朝的祭祀重地,所以数千年来被记载、礼赞、传颂,所留文字汗牛充栋,而沉寂在内蒙秀丽群山中的大辽黑山,这座北方游牧民族的祭祀天堂,而今知道它、了解它、找到他的人,却屈指可数。

希望未来,能再去一次黑山,在那个特定的宏丽时空中,与诗意的光阴亲近,与不死的生命对话,再浮躁的人,都能瞬间宁静下来,传说中的奇首可汗,即长眠于此。寻找奇首可汗,就是寻找我们脚下土地的深情记忆,就是寻找或许迷失的自己。

  

内蒙赤峰巴林右旗的大辽黑山,史书中记载的契丹人死后魂归之所(冯永谦摄)

  正文:

  

公元344年,宇文鲜卑被辽西慕容击败,国破家亡、亲众离散,但宇文的故事却远未结束。时隔数百余年后,一个源自宇文的新民族强势崛起,它的名字叫契丹,威震华夏、影响世界的大辽国,就是由契丹人创建的。怪异的是,言及自己的民族起源与奠基始祖,契丹人却语焉不详。人们只是笼统而知,契丹先祖为“奇首可汗”,那么,奇首可汗是虚构的对象还是真实的历史人物?此人姓甚名谁?如何起家?对此种种疑问,后世学者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三燕时代奇首部落的首领赛保机,有人称其是东汉末年与鲜卑大帝檀石槐同时代的宇文莫那,有人认为他卧薪尝胆于乱世中率部“和平崛起”,有人揣度他与慕容恶战牺牲自己保全族人……谜一样的奇首可汗。

  01

  奇首可汗确有其人

由目前所能找到的权威史料可知,奇首可汗乃契丹先祖无疑。《辽史》卷32《营卫志·部族上》“古八部”条中有如下记载:契丹之先,曰奇首可汗,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居松漠之间。今永州木叶山有契丹始祖庙,奇首可汗、可敦并八子像在焉。潢河之西,土河之北,奇首可汗故壤也。

史载,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曾“登都庵山,抚其先奇首可汗遗迹”,证明奇首可汗的传说于契丹建国前就已在契丹人中流传了。

刻于辽会同五年(942)的《耶律羽之墓志铭》载:“公讳羽之,姓耶律氏,其先宗分佶(jí)首,沠(pài,古同“派”)出石槐(檀石槐)”,耶律羽之是辽太祖的佐命功臣,葬于今内蒙阿鲁科尔沁旗的乌山之下,其墓志铭中所提的“佶首”,即指奇首可汗。这一考古发现,进一步确证了奇首可汗乃契丹“先宗”,历史中确有其人。

  2

  奇首可汗出自慕容鲜卑

关于奇首可汗的出身,有一种说法很有趣,该说法称,奇首可汗名为赛保机,原为慕容鲜卑人,其庶兄居然是慕容燕国的创业之君慕容廆,他之所以加入宇文鲜卑,因其岳父是宇文鲜卑奇首部落的首领,赛保机也就入乡随俗成了该部落的倒插门女婿。

赛保机加盟奇首部落后,恰值慕容、宇文两大鲜卑征战辽西的缠斗期,宇文鲜卑首领宇文莫圭在晋太安(302-303)年间,曾几次出兵进攻慕容廆失败。公元303年,宇文莫圭派遣大帅素延统兵十万围攻慕容都城棘城,被慕容廆击败,追奔百里,俘斩万人。在这次激战中,赛保机保全了奇首部落,因功被禅让为奇首部落的首领,这就是为后世辽人推崇礼赞的奇首可汗,故而,303年是契丹人第一个关键性的时间节点,赛保机开始了契丹民族的创建历程。

  

慕容鲜卑将士使用的环首刀(张松翻拍)

从303年的奇首部落保卫战到344年宇文鲜卑被慕容氏彻底击溃,在慕容、宇文鲜卑长达42年的征战中,奇首可汗采取了韬光养晦之策,在两大势力间保持中立,不仅毫发未损,反而大获其利,不断扩充部众、扩大地盘。到公元345年,溃散的宇文鲜卑人也纷纷转移到今西拉木伦河上游的松漠间,加入了奇首可汗统领的契丹联盟。345年,是契丹民族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至此,契丹正式成为一个独立、全新的部族。

到公元370年前燕灭亡时,历经60余年发展的契丹(此时是奇首可汗第五子颇摩掌权)联盟已崭露头角。到公元388年,经奇首可汗及其子孙几代人、约85年的经营,契丹古八部联盟已成为中国北方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一个政治实体。但是,随之也走上了一段下坡路。

这一说法颇为新颖,令人耳目一新,但其中一些重要环节值得推敲:宇文鲜卑中有一个奇首部落吗?赛保机会是慕容鲜卑人?宇文、鲜卑恶斗几十年,赛保机如何左右逢源、脚踩两只船?无论是宇文还是慕容,岂会容忍奇首部落坐收渔利、从容做大?

  3

  奇首可汗被燕王慕容皝所杀?

较之上述说法,辽史学者舒焚先生提出的观点截然不同。在舒焚看来,奇首可汗与慕容鲜卑不仅不沾亲带故,且极可能为燕王慕容皝所杀;奇首可汗不仅未同慕容鲜卑和平共处,反而刀兵相见,险遭灭族之祸,奇首可汗的部族与慕容鲜卑有不共戴天之仇!

  

慕容鲜卑将士使用的箭镞(张松翻拍)

舒焚得出这一观点源自《辽史。耶律曷鲁传》中一处关于“我祖奚首”的记载:“及太祖(耶律阿保机)为迭烈部夷离堇,讨奚部,其长术里(人名)逼险而垒,攻莫能下。命曷鲁持一笴(gǎn,箭杆,也指箭)往谕之。既入,为所执,乃说奚曰:‘契丹与奚言语相通,实一国也。我夷离堇岂有輘轹(líng lì,车轮碾压,比喻排挤、践踏)之心哉?汉人杀我祖奚首,夷离堇怨次骨,日夜思报(报复)汉人,顾力单弱,使我求援于奚,传矢以示信耳。术里感其言,乃降。

舒焚指出,耶律曷鲁向奚族首领以及奚众所说的“我祖奚首”,其“奚首”二字很像是指奇首可汗,契丹语和奚语是相通的,“奚”、“奇”二字音近,“奚首”二字当是“奇首”二字的汉字音译中因细微差别而产生的异译。

据舒焚考证,耶律曷鲁所说的“汉人”,不是传统意义的汉人,而是指汉化的慕容部,在当时的契丹与奚族(也称库莫奚)两族看来,浸染汉文化较深的慕容氏已与中原汉人无异,故称其为“汉人”。耶律曷鲁代表耶律阿保机欲收降近邻奚族,重提“汉人杀我奚祖”这一段旧日仇怨,以期从奚部首领术里及奚众那里赢得对慕容部的同仇敌忾,果真一语中的。

那么,按舒焚的阐述,汉化的慕容氏是如何杀害契丹与奚族的共同先祖奇首可汗的呢?舒焚引用了《辽史。世表》一段史料:鲜卑葛乌菟之后曰普回。普回有子莫那,自阴山南徙,始居辽西。九世为慕容皝所灭,鲜卑众散为宇文氏,或为库莫奚,或为契丹。

这个“九世”指的是“(宇文)侯豆归”,也可称为宇文逸豆归或宇文归。宇文归为慕容皝所灭,指的是公元344年,慕容鲜卑所建前燕对宇文鲜卑的灭国之战。在《晋书。康帝纪》和同书《慕容皝载记》分别写道:“二年(344年)……二月,慕容皝及鲜卑帅宇文归战于昌黎,归众大败,奔于漠北”;慕容皝“率二万骑亲伐宇文归……尽俘其众,归远遁漠北”,获得“开地千余里”的大捷。舒焚认为,这次大败后,溃散的宇文部一分为四:一部为燕王慕容皝俘获;一部随宇文归远逃;还有两部暂时躲避在不远的荒僻之地,这两个躲藏起来的宇文余部,就是后来的契丹与奚族。

当时,慕容皝派兵四处搜寻宇文余部,并且很快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这些宇文难民扶老携幼、牵牛赶羊,怎抗劲敌?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需要有足够的勇敢、智慧、品德、韬略的领袖人才,挺身而出,带领大家,摆脱强敌,找寻生路,奇首可汗恰于此时出现了。他可能是契丹族与奚族的成员之一,也可能是两个氏族以外的宇文部某一氏族的成员之一。他不负重托,佑护了危如累卵的宇文余众。为缩小目标以便避开追兵,奇首在率众北逃的过程中,先将一部民众在一处不易被敌兵发觉之地安顿下来,这部分人后来成为奚族。随后,奇首率其他人继续北上,火速向土河(今内蒙老哈河)、潢河(今内蒙西拉木伦河)前进,向潢河以北更靠北、更东北之地前进,这些人成为日后的契丹族。

完成上述部署后,奇首亲率一批勇士断后,阻击慕容追兵,受到重创的敌兵终于退去,奇首麾下的勇士也多半战死,剩下的人也伤痕累累。待逃出危境的宇文部众派人回来寻找他们时,奇首和受伤的勇士们多数已流尽热血,停止呼吸。

就这样,奇首为宇文民众的安危英勇牺牲了,其英名为他所保护的契丹、奚族百姓铭记在心,为感戴他的再生之德,他被加以“可汗”尊号,被视为契丹、奚族至高无上的“先祖”。所以耶律曷鲁奉阿保机之命招降奚族时,提出“汉人杀我祖奚首(奇首)”,立刻引发共鸣,令曾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转眼化干戈为玉帛。

  4

  奇首可汗原型乃宇文莫那?

上两种说法言及的奇首可汗,其活动的时间框架与慕容前燕基本重合,但学者杨军在《契丹始祖传说与契丹族源》一文中则指出,奇首可汗乃宇文鲜卑先祖,宇文莫那是其真名,奇首可汗是其汗名,北周(557—580)曾追谥莫那为“献侯”,后世的宇文鲜卑后裔皆尊此号,逐渐不明其意,因而音讹为“奇首”。此人是与鲜卑大帝檀石槐同时代的部落首领,比慕容廆、慕容皝的时代要早至少一百年!

  

地处内蒙赤峰翁牛特旗海金山的“木叶山遗址群”提示碑(张松摄)

《周书》卷1《文帝纪》、《北史》卷9《周帝纪》皆称“莫那自阴山南徙,始居辽西”,《辽史》卷2《太祖本纪》“赞”又称“奇首生都庵山,徙潢河之滨”,杨军的分析是,宇文莫那率部是“东徙”而不是“南徙”,史料中所说的“阴山”,不是指匈奴发源地的阴山,而是指宇文部分布区以北的某座山。也就是说,“莫那自阴山南徙”,是自北方某山迁入西拉木伦流域的,这座“阴山”就是《辽史》中所说的“都庵山”,是宇文莫那这位奇首可汗最初的兴起之地,此山不是今河北青龙一带的都山,而在今内蒙赤峰巴林右旗境内的辽代的庆云山(即辽庆陵所在地),契丹人灵魂归属之所的黑山在其附近。

在杨军看来,阿保机所在的迭剌部的先世虽然与宇文鲜卑的先世出自同一地域,属于同一族群,但宇文部迁徙在前,迭剌部迁徙在后,两族迁徙时间相差约5个世纪之久,早已分别发展,其经历与社会发展水平迥异,已很难再将其视为同族了。尽管阿保机尊奇首可汗为其始祖,但严格来讲,尊号“奇首可汗”的宇文莫那是早期的宇文鲜卑人,而耶律阿保机的血统则贴近室韦与回鹘的混血,他们两人所代表的部族很可能已不是一家子了。耶律氏之所以要冒认祖先,显然是其作为后来的迁入者,要以此来证明自己对当地统治的合法性和正统性。

  5

  奇首子孙的起落沉浮

奇首可汗的身世扑朔迷离,但他所创立的契丹民族与其坚韧不拔的后世子孙,其跌宕事迹却明确记刻于史册中。

宇文鲜卑被慕容氏击败后,逃散的部众基本分化为两个新民族:契丹与奚族(库莫奚)。辽西慕容后入关称帝,经略中原,对宇文残众无暇多顾,使其迅速养好战争创伤,满血复活,形成以库莫奚为主体,包括契丹在内的松漠诸部。北魏登国三年(388),道武帝拓跋珪在后燕的指使配合下,大破库莫奚。受北魏打击之后,库莫奚退至弱洛水(今英金河)以北,契丹与库莫奚分背,作为一个全新的民族,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据辽史专家冯永谦先生考证,赤峰翁牛特旗境内西拉木伦河与老哈河交界处的海金山就是众说纷纭的大辽木叶山(张松摄)

后燕被北魏击败,退出中原据守龙城(今朝阳市)不久,即永康三年(398),慕容宝欲北击库莫奚,尚未提到契丹。长乐三年(401),慕容盛大败库莫奚,也无契丹之名。然而至光始六年(406),慕容熙再度北讨,原本不见经传的契丹却变成了一时之劲敌。史书称慕容熙“畏契丹之众”,改击辽东强国高句丽,足见当时契丹势力之大。北燕冯氏取代慕容辖治辽西29年,其开国之君冯跋妥善处理周边关系,各民族之间通婚互市,和睦相处,契丹得以休养生息。但这之后的数百年,契丹民族却经历了数不清的时代震荡,浇淋扑面而来的腥风血雨。

自北魏中后期,拓跋氏政治重心南移,塞外诸族纷纷崛起,契丹在接受中原王朝节制的同时,还时刻面临着周边强族的鲸吞蚕食。北魏太和三年(479),为躲避北方蠕蠕及辽东高句丽的侵扰,契丹降魏,被安置在白狼水以东(今北票、阜新、彰武等大凌河以东一带),当时人口仅剩万余。历年未久,“北齐见侵,掠男女十余万口”,此战发生在北齐天保四年(553),为时近月,结果众多契丹人被羁押到关内。此后,隋朝及突厥、高句丽也多次征讨契丹,强大的唐王朝更是与叛服无常的“两蕃”(契丹与库莫奚)纠缠不休。

契丹的转机在大唐的“安史之乱”,这场动摇大唐根基的叛乱,严重削弱了唐帝国对北部边疆的控制力,一度沉寂的契丹却乘机统一各部,不断发展壮大,直至建朝立国。

大辽帝国自耶律阿保机于公元907年称制,至1125年天祚帝耶律延禧被女真俘获,历9世,统治中国北疆达219年,鼎盛之际,“东朝高丽,西臣夏国,南子石晋而兄弟赵宋,吴越、南唐航海输贡”。从崭露头角到正式建国,有“东方太阳神”之誉的契丹历500余年,由弱而强,由寡而众,由次而主,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历史大戏。

朝阳学者陈守义表示,古代朝阳一直是契丹走出草原,迈向中原的一道“门槛”,也是中原王朝与契丹诸部最为敏感的一根“神经”,彼此之间每一次离合聚散,都在这里留下长久的震荡。

  

  下期预告:宇文鲜卑虽在辽西被慕容燕国打垮,但其后人宇文陵及在后燕当官的高湖的子孙们却从辽西走出,由塞北到中原,又建功立业再创辉煌。宇文泰、高欢两位雄杰,目击、参与了北魏末年的六镇大起义,后分别掌控了西魏、东魏大权,“两魏五战”荡气回肠,由此开启了中华军事史上的划时代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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