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传销:受害只是意外,害人才是初衷?

  有关传销,我本来是悲观的。正如我帖后一个读者留言:等全国人民都像韭菜那样被收过三四茬以后情况可能好点。鉴于人口基数大,素质参差不齐,时间周期可能长点,估计得二百年吧。

  不过我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也就是说,大家都不傻,大量的人在装傻而已。

  创业邦公号发表一篇《去你大爷的人傻钱多》。作者用自己身边参与传销的人和数据为例,对此作了很好的说明:

  例一:一个在其中挣了钱的参与者说,她感觉70%的参与者都知道自己在干嘛,都在赌平台可以拉到更多的好朋友入伙,都在赌自己不是最后的接盘侠,包括今天许多跟媒体说自己是受害者的人。于是作者问她,如果有下一个这样的组织出现,你还参加吗?对方回的居然是:需要我叫上你一起吗?

  我晕,有钱大家一块儿赚嘛!而且这位参与者确实是挣了钱的,一开始注进去自己的本钱,返本后马上抽出本金,只用挣来的钱注入,挣了钱再抽……等到崩盘大家都去闹事了,她不闹,迅速抽身,静静地看着大家闹事。当然闹事中,有好多也是挣了钱,不得不陪着下线,一块来装受害者的。

  真是神一样的队友!

  例二:作者的朋友问一位参与者:你想过有一天崩盘的时候怎么办吗?对方回的是:当然是装受害者了,不然劝了那么多人进来,怎么办。看看,我没说错吧。人家参与之初,就知道结局。如何演好后戏,比导演还门儿精。

  例三:作者一个朋友的老妈,老太太了,你以为人家参与,肯定是傻哈。绝逼不是,人家一直明白这个理财的局是怎么回事儿,老太太不是信了骗局,而是信了自己不会是最后接盘的人。

  最后作者总结说:游戏玩了这么多年,哪有那么多人傻钱多呢。只不过是都想让别人傻,然后让自家的钱多。

  这一切套儿胡,连李方都傻眼了,说,赔钱就去找政府闹。意思是说,你们自己愿赌不服输,赌输了再去找政府负责,哪有这两头都讨便宜的事儿哈。孔孟回李方说:受害者只是碰巧没有找到下家而已,其实它们心里对于自己的处境和所作所为都有清晰的判断。对它们而言受害只是个意外,害人才是它们的初衷……

  现在你明白了吧。受害只是意外,害人才是初衷;找政府闹,不是要求取缔,而是要求政府不要取缔,重新开张,或者,政府你接盘哈。

  这里我想说说,游戏玩这么多年这回事儿。拜改革开放的春风,中国所有流行的传销,都不脱“庞氏骗局”的各种模板与更新换代。

  “庞氏骗局”,创始人查尔斯·庞兹(CharlesPonzi),意大利人,1903年移民美国,做了很多美国梦,都没发,1919年设计一个投资计划,一年的时间里,有4万名波士顿市民(差不多都是穷人)卷入,庞兹发财发到没法想像。1920年,资金链崩溃。庞兹被判5年刑期。出狱后故伎重演,又蹲了更长的监狱。1934年被遣送回意大利,他骗钱目标居然落到了人家墨索里尼身上,可惜,未成。1949年,新中国诞生的这一年,他在巴西的一个慈善堂去世,死的时候,不名一文。

  我很奇怪,为嘛没有人封他为传销之父,或者诈骗之父。现在全世界流行的骗局,都是庞氏骗局的洐生品好伐?

  我曾经说过,判断传销,最简捷的判断方式是,看它有没有销售终端。可是说,没有买卖,就没有利润。任何没有销售终端、只靠下线人头,或者击鼓传花玩下去的,都是骗局。

  上一世纪八十年代,最先刮到我们村里的,是蚯蚓风。八十年代末,我在河南大学读书,师范,政府免学费,并且发放生活补贴(好象是每月29斤粮票,17.5元菜票),所以大学报到时,我爹只带了200元,报到后又给我留了100元。那时候最大的钱是10元。之后我每学期,也就是50元的标准。如果从家里带80元,那么学期末我会剩下二三十元,寒暑假回家,还能给家里的侄儿侄女带回很多好吃的,比如直到如今我还喜欢吃的猫耳朵点心。又香又甜哈。大三那年,同学都去打倒腐败惩除官倒参政议政了,我回家给我娘割麦子,为了跟大哥二哥拼速度,割到头都不直一下腰,我娘送来冰棍我也顾不上吃,回到家累得吃不下午饭,躺床上啃个干馒头,结果回学校就生了病。没办法,只好在校医院接受一个小手术。我得说,我们河大的医生护士真好,连病友都好,温温暖暖的住院一星期,没跟家人说,只有室友和一个小老乡知道,一星期之后出院结账,我看单子上写了12元,心疼死我了,这么一笔巨款,心疼啊。没想到师范生公费医疗,需要我自己掏的,仅1.2元,等于一天不到两毛。我晕,隔壁寝室的宝姐姐夜宵时带我去吃兰州牛肉拉面(宝姐姐买一碗,我俩分吃,从来都是家境比较好的宝姐姐付钱),一碗三毛钱,也就是说,四碗牛肉拉面,我的手术费。可以说,在窗口得知我只需要交1.2元时,我高兴得几乎要哭了。回寝室的路上,两眼含泪,回寝室都迷了路,不知欢乐到什么状态了。给我娘省了这么多钱!

  说这么多,是想侧证一下当时参与蚯蚓传销案的行情。当时街面上的说法,城会玩们要吃蚯蚓,据说高蛋白。农村人当然不会吃的,很鄙夷的,我们可以养给城里人吃嘛。100元一盒种子蚯蚓,不用任何饲料,不用管理,反正你买回家,把它们分装诸多盒子里,叫它们繁殖就行了。蚯蚓基站说了,他们负责回收,到时候10元一盒。问题是,哪有到时候哈,到时候就意味着他们撤了,跑了。基站要的就是众多人头之间的互相接力。第一,根本没有任何人吃;第二,基站不是销售终端,前期固然可以回收10元一盒的,但是捱不住又来买100元一盒的……最终的结果不是村民养蚯蚓,而是发起人把村民都当蚯蚓养了,看着大家虫头攒动、互相繁殖的当口,不知他们心里会有多爽?

  村民也爽歪了。100、200……能供我这么一个师范大学生四年的钱,全供蚯蚓了。

  之后,蚯蚓转世一次又一次,变成蝎子、蜗牛、狐狸、荷兰鼠……一次次地表演,胡汉山我又回来了。但陆陆续续的,总有人上当。有需求,就有市场;有鱼儿,就有鱼钩;有傻子,就有骗子……发展到现在,这些道具都没扭了,太烦人,大家直接现金交割,也是转世一次又一次,随便换个名头,就都打回来了。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有人说,热衷传销的人,不是蠢就是坏。蠢,当然是傻子了;坏,当然是骗子啦。不过,这样说忽略了那些又蠢又坏的。就是说,蠢坏不分。不是自己先被骗,继而跟着骗人,就是本来自己想骗人,但最后自己也被骗。

  有人说,为什么中国人这么喜欢传销哩?同样是又穷又大的国家,印度也是啊,印度咋就不流行传销呢?

  这话问的。印度还产鸦片呢,咋人家印度就不流行鸦片鬼呢?英美还贩鸦片呢,人家政府当时查禁的是酒和酒鬼,英美人不喜欢吸食鸦片。还有麻将。上海的一个土豪哥们儿,早就可以移民美国了,但是移不动,原因一是老人,老人不适;二是媳妇儿,媳妇天天开着红色小跑车去打麻将呢。她给老公说的是:移民到美国,谁陪我打麻将哩?说得也是,总不能让川普老婆和儿媳陪着打。

  所以嘛,这里还有个民族偏好。传销,乃是流进中国的另一种鸦片。钱进钱出,它给中国人带来的亢奋与高潮、激动与享受,可不跟腾云吐雾一个效果么。这就麻烦大了,当年的鸦片贩子,除了最顶端的那些,中层与下层,那可是又贩又吸的。一句话,既是害人者,又是被害者。政府,你还需要一个禁烟销烟的林则徐哈。以后谁再参与传销,一概没收所有现金(包括已经抽身的),当众销毁……就这么说定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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