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anews报道2017年春节过后，快递行业似乎迎来了一轮「倒闭」风潮。有网友爆料称，圆通快递北京花园桥网点停摆，数万件快递被积压无人派送。有工作人员表示，网点还拖欠八九万元工资，至今尚未支付。
在媒体广泛报道后，圆通方面对倒闭传闻做出回应，称圆通没有倒闭，整体运营正常；北京有个别加盟网点正进行内部调整，有可能影响派送时效。而网络上流传的花园桥网点的积压快递，也在近日被全部派送。
但圆通的回应难掩整个快递行业近期涌现出的诸多问题。有媒体报道称，近半年来大量快递员转行从事外卖等行业，加盟商利润不佳难以为继。基层网点的溃败成为了阻碍快递行业发展的绊脚石。
Bianews采访了北京某圆通网点的承包商，识图探究近期快递行业所面临的问题真相。
快递越多，罚款越多
据国家邮政局监测数据显示，2016年双11期间，主要电商企业全天共产生快递物流订单3.5亿件，同比增长59%；其中，各邮政、快递企业共处理2.51亿件，同比增长52%。
面对如此海量的快递，大量快递网点出现了爆仓情况，这也是每年双11快递企业都需面对的一次考验。只是今年，一些快递网点似乎被双11的压力压垮，至今仍未能恢复元气。
北京某圆通快递网点的承包商小王，在快递行业从业多年，承包过多家快递网点。2016年双11过后，他所承包的网点遭遇了爆仓危机，大量快递被积压。而由于人手的短缺，这些快递在近半个月的时间内才全部派完。
快递的延误也引发了大量客户投诉，小王所在的快递网点收到了来自总部的巨额罚款。一些基层的快递员工无法承受大量罚款选择离开快递行业，这也使得网点的经营状况雪上加霜。
2016年的双11之后，小王经营的圆通快递网点几乎处于停摆状态。据小王片区内的部分企业介绍，圆通快递在这一区域仅能维持常规的派件业务，部分企业的发件业务长期无人管理。
据小王透露，国内快递行业加盟商主要依赖收件业务，单纯派件毫无利润可言。而作为快递流入量大于流出量的城市，北京区域内多数快递承包网点的经营状况都表现欠佳。这也是年后北京大量快递被曝停摆的原因之一。
2016年10月20日，圆通速递正式登陆A股市场，市值达690亿元。而最基层的快递承包网点，作为巨头物流企业的毛细血管，却无力承担一次罚款带来的结果。
快递员转行送外卖：钱多活少有保障
相对于累死累活的快递工作，近两年来快速崛起的外卖行业吸引了大量快递员的加入。
同样是面向普通消费者进行配送，外卖配送员的工作职责看似与快递员相似，但实际上却大有不同。一名快递员每天可能需要配送数百件快递，外卖配送员的工作量则远远小于这一数字。
多年以来，圆通一直对基层配送员执行1元每单的提成标准，这也是多数快递公司的标准薪酬。但外卖配送员的计件工资要高于这一数字：某网站上的一份来自百度外卖的招聘信息显示，百度外卖骑士的计件工资实行阶梯制，最高一档（500单以上）可获得6元每单的提成。
而外卖配送员在工作制上的优势则更为明显。上述招聘信息显示，外卖配送员每月有2~4天的休息时间，每天工作时间为早9点~晚10点。尽管工作时间较长，但外卖配送员每天只有用餐高峰时间工作繁忙，非高峰时间则较为轻松。
「其实快递员赚的钱并不不一定比外卖骑手少。」小王告诉Bianews，与快递工作相比，外卖配送员遇到的「事故」更少，员工的幸福感也更强。「快递工作经常遇到的一些问题：家没人、货被偷、客户投诉，送外卖遇到的都不多。」
除此之外，外卖行业的另一个优势在于，国内的主流外卖配送平台都与配送人员签订了正规的劳动合同，并缴纳各项社会保险。相比之下，快递企业的各项福利则少得可怜。
据小王透露，在国内主流民营快递中，只有顺丰与京东为大多数快递员缴纳了社会保险。由于人员流动性较高，部分快递企业甚至不会与快递员签订劳动合同，即使签订，也只是直接与加盟商签合同，与快递公司总部无关。
「大型的互联网公司更注意员工福利的问题，我们跟他们比，确实比不了。」小王这样告诉Bianews。
职业代派兴起，快递行业遭遇恶性循环
在外卖之外，另一个促使大量快递员离职的原因是职业代派的兴起。
代派是一个古老的行业，民营快递的繁荣与双11等电商营销事件的兴起催生了这一行业的出现。当快递企业自有的配送队伍无法满足双11等快递高峰期的需求时，一些快递公司会委托第三方或其他站点的配送人员代为配送，代派这一行业由此孕育而生。
当快递公司将自己的快递转交给第三方代派人员时，其已经失去了对于配送物品的控制。而在代派的过程中，配送的时效性、标准的服务流程都已无法保证。
有网友这样总结第三方代派，「当你看到应急代派正在派件的时候，就说明了你所在区域的网点已经不堪重负死掉了。这将会让你等上1~2星期，甚至更久的时间。」
北京圆通某网点承包商小王向Bianews透露，曾经临时性出现的代派如今已经演变为快递业的常态。从去年双11开始，一些遭遇爆仓的快递网点便一直依赖职业代派人员的辅助，部分区域甚至没有了常规的收派员，完全依赖于代派人员。
2016年那个盛况空前的双11之后，部分快递网点给代派人员开出了高价的计件工资，吸引代派人员加入。一些专职快递员看到了代派市场的商机，选择成为职业代派，更加剧了快递企业的人员真空。这个恶性循环也导致了北京市内众多快递网点的纷纷「倒闭」。
职业代派的兴起，在另一方面也暴露出了整个快递行业基层员工待遇偏低的现状。「代派」的产生在本质上是一种高度市场化的竞价模式，快递高峰期更高的薪酬标准满足整个行业的供需关系；但由于快递员被限制在了1元每单的计件工资，这一供需关系长久以来被人为锁死了。
据小王透露，由于供需关系的极度不平衡，北京中通大兴区域的部分网点为代派人员开出了4.5元每单的高价工资，但依然不能满足网点的用工需求。
代派曾经让快递企业解决了短期的烦恼，却滋生了一系列新的问题。当年快递公司引入代派的配送机制，如今来看，实乃一记饮鸩止渴的昏招。
快递行业现状：真的没人愿意做快递员了吗？
进入快递行业多年，曾承包过多家快递的小王告诉Bianews，如今的快递行业现状令人十分无奈。
依托淘宝等电商业务兴起的民营快递们，早已被纳入到中国电商行业、尤其是阿里系电商的版图之中。在淘宝的订单界面中，买家可以向快递公司发起一键投诉。投诉一旦发起，无论核查结果如何，小王所在的加盟网点都会收到总部100元的罚款。
小王向Bianews表示，他们受到的投诉当中，很少涉及真正的丢件、破损等。有时买家所在公司或家中有人帮忙代签快递，买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到了淘宝的签收通知，便随手发起了投诉。
「这种情况我们会扣快递员的工资，我们在培训中说过一定要本人签收，至少也要通知本人。」
而整个社会对于快递行业的一些限制，也加剧了基层快递从业者的工作压力。有的小区不允许快递的三轮车进入，有人偷快递员车里的货，有小偷每天扫楼道，专门捡被临时放在家门口的快递。「客户要求放门口，公司不允许，有些快递员也会觉得很难办。」
而上述这三个问题，在吸引众多快递员跳槽的外卖行业都不复存在。很少有小区会限制骑着电动车的外卖配送员，更不会有人去偷别人订的外卖。
去年，在小王承包的网点，有一名快递员的三轮车被人骑走。快递员在向他汇报情况之后不辞而别，「赔不起，也没拿剩下的工资，直接就走了。」
而在此之前不久，小王负责的某个园区内刚刚发生一起盗窃案。小偷偷走了多辆快递三轮车的电瓶，涉及数家快递公司。承包商们联合起来去派出所报案，但至今也没有收到犯罪嫌疑人被抓获的消息。
真的没人愿意做快递员了吗？小王没有回答我们这个问题，但答案也许早已不言而喻。
（文|王天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