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当初的菜单一查，这菜单没有配料、吃法，歪歪斜斜的每段都写着“合作共赢”几个字。仔细看了半夜，才能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四个字是“你死我活”！
乌镇饭局过去一百二十天了，清明的雨落在当初吃饭的昭明书舍里，我独在饭堂外徘徊，想着一百二十天里的种种，总觉着：还是写点什么罢。
如果在去年十二月那场名为“东兴”实为“腾讯系”的饭局上，程维好好看了眼菜单，那他一定会对接下来四个月发生的各种“变故”做好充分心理准备。
在那份把各家公司名字做成“藏头诗”的菜单上，滴滴“赫然不在列”。这就像是马化腾探出头、越过两个身位，对程维附耳细语道：“你不是我的菜。”
当然，马化腾肯定没这么说。
要不然，程维也不会在几个月后，兴冲冲地向曾经只有一座之隔的摩拜CEO王晓峰递过去支票和收购offer，却愕然惊见腾讯递回来一张“否决票”，再眼睁睁看着摩拜转身加入美团——那个腾讯愿意为滴滴把Uber中国“系统抖动”掉的时代彻底过去了，虽然仅仅隔了两年半。
从媒体披露的种种爆料看，滴滴的竞购条件当然更优厚；从商业的角度，同在出行领域拼杀多年的滴滴和摩拜似乎也更匹配——但终局无关逻辑，只关乎一点：他们还是不是腾讯的“菜”。
美团显然是，应该还是道硬菜。
王兴是那场饭局的组织者，美团在那份“菜单”上也高居榜眼，而出席饭局的“美团人”更是有两位：陪在马化腾身边的王兴自不必说，另外还有紧挨着摩拜CEO王晓峰就座的美团副总裁王慧文——这排座似乎就有意无意“预告”了这两天摩拜收购案的结局。
也只有这样的“硬菜地位”，才支撑得起王兴如今的意气风发：除了拿下摩拜，更是砸下重金补贴、上线美团打车，和滴滴在上海滩再来一场“打车大战”。
王兴的意气风发，反过来就是滴滴的疾风骤雨。前遇（美团）追兵、后失（摩拜）援手，滴滴只有奋力迎敌：除了真金白银的补贴烧进去，还要应对王兴的舆论战。新一轮“打车战”开局不久，王兴就在饭否上抨击滴滴“以资本为中心”、拉着“孙正义大帝”搞“全球合并”，俨然忘了那年乌镇元宝湖畔昭明书舍，到底是谁坐得离“马化腾大帝”更近。
每年互联网大会总会被饭局轻松抢走风头，让人天真地以为：互联网大佬们就是那样团结友爱坐成一圈，和和气气请客吃饭，从此情比金坚、江湖携手。即便是座中人，可能恍惚间也会有这样的想法罢。但经历了饭局后如此种种的程维，应该深刻领悟毛主席那句著名语录：“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互联网当然是场革命，又怎么会只是简单的“请客吃饭”？哪怕你们俩曾经好到会在情人节当天约饭，也请不要排除他会在那天对你大本营发动奇袭。要仅仅是“奇袭”也就好了，不过是实力的比拼，可更多时候，较量的胜负手掌握在别人手里。这便人为把互联网的残酷性成百上千地增加了。
这种残酷，饭局上面对面坐的张一鸣（今日头条）和宿华（快手）应该能有所共情。在短视频领域打得难舍难分的两家公司，都得仰仗腾讯给的流量，不然时不时就会出现些奇奇怪怪的“故障”、机制，让分享出去的链接凭空消失。毕竟，谁都不想被系统彻底“抖动”出去。
相比宿华，张一鸣的这顿饭应该吃得更加战战兢兢：今日头条和腾讯之间的暗战从未停止。腾讯旗下的天天快报至今仍在和头条缠斗，而“头条微信必有一战”的论断更是不绝于耳。事实上，微信也的确反复试验诸如“看一看”之类的资讯分发功能，而微信订阅号将改版成信息流页面的传闻时不时就会让张一鸣紧张一次。
要说拿一句话概括这场饭局的残酷，菜单上起首的那句“腾讯四海蒸龙虾”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这些做流量生意的互联网玩家聚拢在腾讯周围，自然不得不忍受腾讯拿“流量”作“蒸汽”反复蒸煮。甚至为了更好地被“煮”，他们还得反复争抢这“合作共赢一品锅”里总量早已饱和的“流量蒸汽”，暗地里打得你死我活，哪有饭局上这份轻松写意。
你看，即便是拿稳了流量入口的“大龙虾”京东，境遇也会有所变化。那盘“紫气雪花牛”就已经被拼多多割上了一大块：同出腾讯系的拼多多据称订单已超越京东。
拼多多这家主打低价、聚焦“北京五环外的中国”的电商平台，自2016年拿到腾讯投资后，便凭借在微信朋友圈、小程序等平台的传播，迅猛扩张，交易额在2017一年之内就有400%的增长。让本来还在为能在微信钱包九宫格里占一席之地而沾沾自喜的京东，瞬间吃了个哑巴亏。
拼多多的崛起给腾讯涉足电商提供了全新思路，加之其主打“社交电商”，与腾讯更为契合，更加“受宠”并不奇怪。可“新人笑”之余，有苦说不出的京东自然不想做那个只会哭的“旧人”，推出了类似的拼购业务，以期与“自家兄弟”奋力拼一把。
这种残酷，饭局上显然吃不出来。
更显残酷的，还在于这件事本身：仅仅四个月后回看那场乌镇饭局，当初说好“江湖携手”的早已“大打出手”。当然，也不必怎么惊奇，毕竟好姐妹的感情就像塑料花，特别假但永不凋谢。
也别怪没人在饭局前就告诉你这份残酷，毕竟菜单第一句就开宗明义：“腾讯四海蒸龙虾”！
救救龙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