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那些在中国举办的职业赛事,只要有国际球星到场,尤其是那些世界排名在前20以内的球星,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次参赛他拿了多少出场费?好像不拿出场费这个赛事与球星就跌价似的。那么,球星的效用是否被神化了?自然不是,对于竞技体育而言,球星对一个赛事的加持作用是其他任何别的举措都替代不了的。
“明星连连看”才是王道
那些长期追踪世锦赛-汇丰冠军赛的球迷都知道,每年的汇丰冠军赛就是一个球星连连看的过程。而这一过程的启动仪式,就是从它的新闻发布会那一刻开始的。汇丰冠军赛的发布会的核心从来都不是它的奖金达到什么程度了?也不是现场到了哪些领导嘉宾?而是它要公布世界前十的球员会有多少个到场——这才是唯一的主题。事实上,汇丰冠军赛能有今日在亚洲乃至世界有此影响力,就是与它始终能最大限度地吸引到顶级球员参赛,从2005年刚开张时期的老虎伍兹,到2007年的米克尔森作为头牌,再到后来的群星伴驾,汇丰冠军赛的球星牌可谓从来就没哑过,反倒是越唱越响亮。有一年的汇丰冠军赛的新闻发布会上,甚至直接在会场竖起了参赛球星的海报墙,每个球星都拥有一个与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画像,就那么傲然地耸立着,那种庄严神圣的气氛,与在庙宇里供认膜拜的神仙法相差不多。
幸运地赶上了老虎伍兹最佳的时期
作为世界级的体育赞助商,汇丰银行自然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而是深谙此道,将钱花在刀刃上。在2005年至2006年,老虎伍兹正是春秋鼎盛时期,在整个世界体坛都无人敢挑战他的王位,但他此前却从未在中国参加过有世界排名积分的职业赛事。因而,中国球迷可谓憋住了劲想在国内看一场有老虎伍兹打满四轮的职业赛事,而汇丰冠军赛投其所好,让大家圆了这个梦。按照现在老虎伍兹半归隐的状态,我们还真的得感谢汇丰银行当年将状态正佳而且丑闻还没有曝光的老虎伍兹请进中国这一大手笔。虽然高尔夫球员的职业周期比其他体育球员要长很多,但球星的竞技状态不是永远都有。按照以前的球星们职业周期的平均水平,人们可以说,赛事组委会可以在老虎伍兹在40岁乃至于45岁以前的任何时候邀请他来中国参加职业比赛,也就是说,从2005年到2020年这个时间的任何年份都是来得及的,汇丰银行在2005年那笔出场费或许掏得有点贵,性价比不高。但看到老虎伍兹在2014年以及2015年的表现,人们却不由得庆幸,2005年就请他来中国还真是来对了。2005年之前,中国高尔夫的发展还不够给力,球迷群体规模还不够大,职业赛事有点孤芳自赏的意思。2005年之后,万一赶上了老虎伍兹性丑闻爆发或伤停,你还真拿不准他能否在赛事上全力以赴。事实上,我们在2010年汇丰冠军赛上老虎伍兹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虽然参赛,虽然他的围观者依然是人山人海,但却并没有夺冠欲望,不像他在2005年、2006年那般进取。而汇丰冠军赛也终归成为他的伤心之地,成为迄今为止职业生涯唯一一个没有获得冠军的世锦赛。老虎伍兹在2009年之后的生命轨迹虽然让人嗟叹,但这也更显出出汇丰冠军赛在使用球星的策略上的高明与独到之处。此后的土耳其公开赛也请老虎伍兹参赛来捧场,但它在欧巡赛的风头却依然敌不过汇丰冠军赛——老虎伍兹的捧场也让它成为欧巡赛总决赛的一站,但土耳其公开赛却没能成为世锦赛,同样的人,时机不对,效果也就只能差强人意。而汇丰冠军赛在它的第一届赛事请来老虎伍兹助阵后,得到老虎伍兹“祝福”的赛事,立即一炮而红,成为亚洲的旗舰赛事。球星的加持效应就是如此体现出来的。2007年和2008年的米克尔森接了老虎伍兹缺席的班,让汇丰冠军赛在这两年没有断档,火越烧越旺,最终于2009年升级为世锦赛。可以说,没有2005年老虎伍兹的那次惊艳出场,绝没有2009年的成功转型。而老虎伍兹在当时的竞技状态,我们可以参照李白在《侠客行》里的描述:“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老虎伍兹在球场上抓鸟射鹰并在决赛轮形成绝杀夺冠最后却抽身离去转投另一个战场的场景,与侠客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豪情洒脱绝无二致。很多人都记得,在2009年美国公开赛之前,米克尔森的太太艾米被检查出患有乳腺癌后,米克尔森立即宣布暂时退出美巡赛,当得知艾米病情稳定,不影响他参加大满贯赛的情况后,他又匀出一周的时间来参加美国公开赛,没想到,在这情绪起伏很大的一周,他却表现得非常好,拿到他职业生涯第五个美国公开赛亚军。事实上,要不是他在决赛轮第17洞吞下柏忌,冠军的归属还很难说的。但米克尔森却是如此硬气,虽然还是没能拿到最渴望的美国公开赛冠军,但他却立即回到艾米身边,再次挂起了免战牌。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格,真正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所有的观众与球员都应该感谢米克尔森,为人们在2009年贡献了一届精彩绝伦的美国公开赛,虽然那一次老虎伍兹同样表现不错,但那一届赛事的亮点显然是米克尔森。而老虎伍兹这些天王们在赛场上的举止间,“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他的光芒和影响,同样可以在《侠客行》里觅到:“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他的那种强大的气场与举重若轻的淡定,可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这种强大的浩然之气,其他球员就是想效仿也不能得。而米克尔森那种亲和力也同样是其他球员所学不到的。孟子曾提出过一个“名世者”的概念,也即在一个时代出这样一个人,这个人就可用来代表此一时代。而老虎伍兹与米克尔森就代表了1990-2010年世界高坛。他们就成为这一时期的“名世者”。
这些名世者们对于世界所产生的效应,我们可以从史学大家钱穆那里找到根据,他在诠释个人的作用时,曾说:“我们必须了解到每一书的作者,才懂得这一书中所涵蕴的一种活的精神。即如我此刻讲《尚书》,或许会和别人讲法不同。此因讲的人不同,所讲内容及其精神便会不同。诸位不要认为学问则必是客观的,其中也有做学问人之主观存在。即科学,亦复如是,文史之学更然。应知学问背后必然有一个人;自然科学背后也要一个人,只是其人之个性较不透现。如做一杯子,只是一杯子,此是两手或机械所成。人性表现较少。文史之学背后,则每有一种艺术存在,或说精神存在,所以我们读文史方面每一书,必定要读到此书背后之人。”对于世界高尔夫的那些顶级球星,单纯报告其职业生涯的成就会让人昏昏欲睡,但当人们将他们当年在征战过程的种种传奇复盘、还原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变得生动起来,而赛事组委会邀请他们参赛,就是希望他们能在赛事上再现那些神奇时刻,能让世人再次感受那种疯狂,能演绎那些其他人永远都无法复制的瞬间,并写入历史,传颂至今。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人们对于天王的追逐与舍弃,老虎伍兹可谓感触最深。他虽然还没正式宣布退役,人们就在迫不及待地讨论他留给世界高坛的遗产了。对于老虎伍兹来说,世界有点太过势利。但他自己其实比谁都清楚,那些现在给他冷眼的人,也正是当初那些使劲往他身边凑的人。而这些人势利的原因同样简单:以竞技为核心的赛事,永远都需要天王来加持的,当老天王年华老去,他们虽然还没有到弃之如敝履的程度,但人们却已经把目光盯向以麦克罗伊为代表的新天王身上,人们希望麦克罗伊能以自己的风格将高尔夫推向一个新的高度。这种加持,即便你用再高的奖金,用大满贯赛的头衔,你也置换不来。在2011年至2012年,老虎伍兹缺席的那几场大满贯赛虽然精彩,但人们却总是觉得缺少了那种神韵,这正是球星在赛场上那种无远弗届的独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