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的沉重与轻松
阴天似乎更符合华沙的气质。自然看日落涂满墙壁、树枝和远处的屋顶是安静缓慢的美好，可这个城市因为人类的错误，几年的时间毁尽了这一时间点之前的一切，并且可想而知地需要时间轴剩下的全部，来重新拥有它的古老和繁华——还需要多久，后辈才能像我们如今谈论起波兰立陶宛联合公国，谈起黄金时代，谈起亨利三世忍受不了波兰的寒冷逃回法国做皇帝一样，谈起我们的时代呢？
回想起一下飞机便碰到面无表情的高大的东欧女子把我们带进小屋子检查身份，同样被拦住的还有一家五口北非来的游客。这让我觉得波兰似乎对外来者充满了戒心，不知是不是因为二战以及之后的苏维埃独裁。独裁时期留下了波兰至今仍最高的建筑，叫做“科学文化宫”。这么社会主义的名字确实符合它由苏联赠与的事实。华沙人讨厌这栋楼，别称它为“斯大林的注射器”，“俄罗斯的婚礼蛋糕”。
于是我一直好奇，那般历史之后，波兰人怎样看待德国人？又怎样看待俄罗斯人？
我的疑问在一座水上行宫里得到了解答。这是一处波兰皇帝的夏日行宫，不大，一队小学生参观完以后几乎只剩下了我和同伴。还在看窗子外的湖面，好奇为什么零上的气温湖水却结了冰的时候，西装革履的男人稍稍合上通往阳台的门，指着显露出来的橱窗说：“这个是叶卡捷琳娜二世赠送的手枪。”
后来他就谈起了波兰的历史、当局的混乱。听着有腔调的英文口音我渐渐出了神。他说着，额头上涔涔蒙上一层细汗。我终于问了好奇已久的问题，他说，“纳粹是过去时了，俄罗斯，我想某种意义上还是我们的敌人。”我自作主张地理解为，德国诚恳的道歉态度获得了谅解，而苏联蛮横地占领、统治和抛弃，留得东欧这一片土地至今仍在寻找自己的身份，带来的是持久的创伤和迷茫。
世纪初的时候，东欧十国加入欧盟。我从欧盟首都布鲁塞尔来，却到每一处都觉得这是一个不同的世界，最直观的：语言、货币、城市布局。男人最后说，我们是一个辽阔的国家，富饶而平和。何时不再是西欧与俄罗斯中间的薄弱环节、一个漏洞，而成为一个强大和重要的桥梁呢？
华沙的门非常沉重，不管是艺术宫、小教堂还是居民楼。他们没有西欧人推开门后回头张望一眼，若有人在身后便停留两秒为对方扶门的习惯，于是常常能听到高大的木质和金属结构的门哐当哐当撞在门框的声音。
这里想起一件关于关门的小事。路过一处小教堂很是漂亮，纯白的墙壁，薄荷绿色的屋顶。走进入口，推开第一扇门还未进第二扇，一个迎面出来的十几岁的男孩子戳了一下我的肩膀，飞快地说了几句波兰语，我愣住还没问完“what do you mean?”，他已经扬长而去。我想是因为我没有关上身后的门——门外是繁华的步行街，教堂里面极其安静，他关上门后玄关一时黑暗，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把这一刻就这样牢牢印在记忆里了。
另一处印象深刻的教堂是圣十字教堂，因埋葬着肖邦的心脏而出名。走进去的时候我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教堂太过安静以至于手上的塑料袋发出一点点声音我都羞愧难当，后来出门便把它扔了。绕堂一周，没有找到明显的标志，临走回望一眼的时候，发现是座椅中间的一根方柱，面对教堂正中心的那一面写着肖邦的波兰文名字。柱子下面有两个小小的忏悔室，半开放的。中间的隔间封闭起来，一面背靠柱子，三面用交叉的木质栅栏遮挡，教会人员就坐在里面，耳朵靠在一侧的栅栏上，听跪在栅栏外侧的信徒对他耳语。忏悔的人甚至排起了队，多是女人，她们安静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地或者看着远方，不知她们在烦恼什么。
居里夫人、哥白尼都是这里的名人。居里夫人故居就在路边一栋普通的小房子里，以至于我们毫无意识地错过了，等到再回头已经关门——也不可惜，在先贤祠已拜谒居里夫妇的墓穴，何况夫人在法国接受教育，想来更像一个法国女子。走到哥白尼雕塑的时候晚上七八点，小小的广场上是玩滑板的几个少年，着实无法接近广场中心。雕塑脚下坐着两三个年轻女子，吃着东西打着电话，和托着太阳系模型的先贤放在同一个画框里，忽然觉得科学和生活，没有一点点神圣和庸俗之分。
克拉科夫的传说与真相
去了另一个城市是克拉科夫
想分享出生在克拉科夫的女诗人
辛波丝卡的《一见钟情》
在波兰看到了许多深情接吻地男人和女人
绝不亚于巴黎
这首诗也是小时候看过的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地灵感来源：
他们彼此深信
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
这样的确定是美丽的
但变化无常更为美丽
他们素未谋面，所以他们确定
彼此并无瓜葛
但是，自街道、楼梯、大堂，传来的话语
——他们也许擦肩而过，一百万次了吧？
我想问他们是否记得——
在旋转门面对面那一刹？
或者在人群中喃喃道出的“对不起”？
或是在电话的另一端道出的“打错了”？
但是，我早已知道答案
是的，他们并不记得
他们会很讶异
原来缘分已经戏弄他们多年
时机尚未成熟
变成他们的命运
缘分将他们推近、驱离
阻挡他们的去路
忍住笑声
然后，闪到一旁
有一些迹象和信号存在
即使他们尚无法解读
也许在三年前
或者就在上个星期二
有某片叶子飘舞于肩与肩之间？
有东西掉了又捡了起来？
天晓得，也许是那个消失于童年灌木丛中的球？
还有事前已被触摸层层覆盖的门把和门铃
检查完毕后并排放置的手提箱
有一晚，也许同样的梦
到了早晨变得模糊
每个开始
毕竟都只是续篇
而充满情节的书本
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p.s. 附一则小故事
首先从一个视频开始
一般哥特式教堂都是严格对称的，在克拉科夫老城广场上的这一栋圣马里亚教堂却是明显的一高一矮。
建造该教堂的兄弟两人互相竞争，哥哥率先完工建造左侧高塔时，他突然意识到右侧的楼虽然建造缓慢，地基却更加牢固。可想而知，若是完工，弟弟的塔楼会比他的楼高得多。忌妒心重的哥哥便谋害了弟弟，并将右侧的塔楼草草封顶完工。
然而，愧疚使得哥哥日夜难眠，终于有一天，他爬上自己亲自建造的塔楼顶端，一跃而下。
幸好幸好，这只是一个传说。
事实是，左侧塔楼属于城市，右侧则属于教会。
城市瞭望兵日日驻扎在这一最高建筑中，守望城市。若城内有火灾或是城外有敌人靠近，瞭望兵便会吹响号角。
历史上，克拉科夫曾三次被蒙古骑兵侵略。前两次都遭到屠城，而第三次正是因为瞭望兵及时吹响号角（没有偷懒睡觉哈哈），才得以避免第三次侵略。愤怒的蒙古弓箭手一箭射穿瞭望兵的喉咙，悻悻离去。
如今，每逢整点，都会由城市选出的8位志愿号手，在塔楼的四个方向吹响号角。古老的旋律响彻城市上空，用以纪念那位勇敢的瞭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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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岁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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