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語
ID:bucizhiqulvxing
Once upon a time there was a country
called Yugoslavia...
走在贝尔格莱德的街头，
总能轻易在拐角处找到
前南斯拉夫的影子。
破败的居民楼，叮当而过的电车，
到处可见七十年代的国营yugo小轿车....
背后沉淀着时光的故事和起伏。
——讲述人：玉女
一
从上帝的后花园保加利亚出发去塞尔维亚并不那么顺利，遇到超售和坏车，运气有够差的了。最终转了2趟车，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贝尔格莱德火车站。当时塞尔维亚签证不那么好弄，来这里的多是从商的中国人，旅行者较少。
一出车站已被大风吹垮了，逼仄的寒意，真不走运居然遇到台风。我原本订了新城区的酒店，现在看来现在是寸步难行，安全第一先找个地方安住下再计划吧。
抬头望车站对面，有个牌子写着”Hostel"，赶紧奔去。
房东是一位70来岁慈眉善目的胖奶奶，显然她对狂风暴雨突然其来的客人有点措手不及，马上开门让我进来取暖躲雨。
这位独居的老奶奶只会简单的几句日常英文，但她还是厉害的，准备了很多英文和塞文对照的手写便条。其实语言并不影响人和人之间的交流。
老奶奶的名字很长，不太好记，她用便条写了给我，我也就记住了Iveka。我直接拿护照给她登记，她念了几遍IVY，努力记住我的名字。突然，她举起食指，说one...Chinese...you...她应是说我是她第一个中国客人。
说实话，这家 Hostel 应该是我在欧洲一路走来住过最旧破的一家。因为我通常都在网上精挑细选加以对比，浏览评论，很少会有差错。而这家旅馆真的一言难尽，入门还有一阵发霉的陈腐气味，墙上还可见到战争留下的弹孔……
二
旅馆是一栋2层的陈旧复式房，一楼房东自住，二楼有4个房间和一个很小的客厅。老奶奶带我上挑选房间，最大的房有4张上下铺床——我毫不犹豫地问，有大床单间吗？最高级大床房间也就15欧，我反正就将就一个晚上，明天搬回新城里的酒店。
我的“豪华”房间也就只有三件家具：一张破旧木床、一个藤篮长椅子，还有个残旧的木桌。忘了，还有一个老古董的电子暖炉，开机就发出吱吱的声音……这个会不会烧着的呀？由于房间好像很久没人住，所以床单被子都是当场换上去。洗手间在房外共用，就挨着我的“豪华”房。二楼没有厨房，如果需要煮食得到一楼借用。
我原本打算雨小点出门觅食解决晚餐。不想这雨越下越大，还刮起8号台风。我翻查了一些新闻，塞尔维亚5月时遇过洪灾，台风可能也会引发水灾，我这纸板身型还是不要到处跑了。
客厅有个小冰箱，不过里面空空如也。只能下一楼问问房东有没面条，面包之类东西。可惜房东早早睡下，一楼的楼梯门也锁住了——打扰人家休息不太好，忍一忍吧，饿不死的。
转身回了房间。
窗外树木被大风刮得左右摇摆，窗户的缝隙处不时闯进来股股强风，我的耳边”呼呼"声如风的呜咽一般惨烈。那一夜又寒又饿，令我整夜没有睡安稳。
清晨风停了，但还在下雨。饿得慌的我早早起床起来梳洗，准备出门。老奶奶很早就起来打扫卫生和煮早餐，旅馆房费并没有含早餐，我还到外面找吃。
老奶奶扭着身子合着双手做了个睡觉动作，再问我：You… good? 我摆摆手，身体动作告诉她：很大风很饿，没有睡好。老奶奶一路听我描述，一路”哦…哦"表示很遗憾。
我告诉她我先去吃东西，然后会去老城逛逛，12点前我再回来退房，老奶奶表示会等我。
三
游逛一早上，我按约定时间赶回旅馆办理退房。回去是我从后门直接上二楼，准备收拾好东西再和老奶奶道别。
结果入门就看到桌上摆了很多食物，还有老奶奶写的没有语法的英文便条纸：”这是食物，免费的，给你"。
长时间独自旅行的旅人，其实泪点会很低，常会莫名其妙自己被自己感动一番。或者就是因为这堆食物，又或者舍不得这暖心老奶奶，又可能是不愿折腾换旅馆。我突然就决定取消了新城的酒店，继续住在这破旧不堪的小旅馆了。
要知道东欧最大的难民营其实就在火车站附近，虽然住在火车站交通便利，去哪也方便。但治安环境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我就这么样在这家火车站旁的破旅馆里住了5天，陪伴老奶奶度过了很愉快的旅居生活。
白天我会去跑景点，而老奶奶一般在家打扫卫生做家务，还有用她旧式古老电脑学上网和英文，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我一般会傍晚午饭后就赶回旅馆，虽然塞尔维亚夜生活丰富多彩，少了Kafana的晚上，在塞尔维亚就不叫生活，但独自旅行还是注意点安全。而且天气真是越夜越冷，我想12月应该快下雪了。
天气不好时，我会提前回旅馆和老奶奶做饭吃。不得不提我是不会做饭的，简单炒个菜还是可以，不过老奶奶家的古式炉头……我为了不把人家房子给烧了，从不逞强要下厨。一般我都是在楼下超市买点面条蔬菜香肠回去交给老奶奶煮理。
老奶奶也好像很高兴我可以陪她吃饭聊天。住了多天后仍然只有我一个VIP客人。而好像也没见到有亲人或朋友来看望老奶奶。
四
我注意到一楼客厅墙上挂了不少照片，老奶奶年轻时是个美女，而照片中除了老奶奶和她的丈夫，还有三个英俊高大的帅哥。而照片中看到其中两位穿着军服，应该是军人……
我没忍住还是问老奶奶："这是你的儿子吗？他们现在……还好吗？"老奶奶点头回答："是的。"她突然眼红红说英文不好知道如何说起，然后比划了一下手指，指了指着天（堂）。
我说我明白了，一切都懂。老奶奶好奇望着我，你懂？在巴尔干好像每个人民都离不开战争带给他们的苦难。哪怕我只是过客，来到这，也不能不去了解残酷战争历史。
巴尔干半岛历来是宗教文明的交汇和冲突点，多瑙河两岸飘散着战争的硝烟。拜占庭，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都在此留下深深的烙印。贝尔格莱德的Klemegdan 要塞坐落在多瑙河和萨瓦河的交汇处，见证着文明的繁荣和战争的摧残。1970年前出生的人可能都会知道几部电影：《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
在过去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这座城市曾经被摧毁过44次，同时又被重建过44次。某种意义上讲，贝尔格莱德可以被称作为一只打不死的小强！这是一个离不开战争的苦难国家，第一次世界大战，“巴尔干火药桶”、“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科索沃”，这些名词都与它有关。
我转移话题，不和老奶奶聊战争苦难，希望她可以不去回忆些难过事情。我问她为何会想到开旅馆？老奶奶回我：因为不想一个人。
话题好像更沉重了，也戳中我泪点。尽管我习惯自己一个人旅行，但爱热闹的我很多时候也是很怕孤单的，我也不愿意一个人。
倒是我曾经也设想过如何优雅地孤独终老，前提当然是得有钱，女人不管如何都得有点钱，要不真的会过得很惨。
我曾经也幻想过老了后找个舒服的小岛，开个小旅馆，让世界各地的朋友可以来找我，最后就一个人安静地死去。所以旅行中我总会去寻找那个适合终老的地方。
我试图把我想法告诉老奶奶，不过她应该听不明白。我只问她，你现在快乐吗？她回：Good。
我希望她真得过得快乐，人生总是无奈的，只能选择面对接受残酷。
最后与老奶奶道别时，我们都挺不舍得对方——很清楚知道今天一别很可能这辈子也无法再见，也只祝愿老奶奶安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3年过去了，我偶尔也会梦回那家破旧灰暗的老房子，还有老奶奶安详地看着书，念着英文单词。
图：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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