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丨北冥有泥·Jumbo

我要去承擔有意義的冒險

  

  Myth-Beach House

  来自北冥有泥

  00:0004:18

  We are all in the gutter,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Oscar Wilde

  跳下车,身后被涂鸦覆盖的巴士带着让人耳朵会聋掉的音乐开走时喧嚣着带起一阵尘土。

  我们到贫民窟了。

  有时候会荒谬地想,来这里支教义工,受到的教育比自己教给孩子们的还多。

  这 2.4 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蜗居着 80 万人,一间间由生锈铁皮和纸板搭建起来的简易房屋在路边凌乱分布着,上面布满孔洞,主路上不时飘来刺鼻的垃圾焚烧腾起的黑色烟雾和漫天的尘土。一条条臭水沟把土地分割得七零八碎。这时,一个黑人妇女与我擦身而过,头上顶着将近半米的水桶,没用手扶着,就这样顶着,婀娜地从我身边走过去。

  

  

  我目光惊异地向她行注目礼直到她消失在拐角,为她的美惊叹。其实你仔细观察,就算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生活环境下,还是处处可以找到美。特别是色彩,这是这里的人们对生活的热爱。

  

看到门被漆成好看的湖蓝色,内心会一点点恢复平静

  

  

  在内罗毕,你可以在市中心看到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和国贸的无异,却又在离城中不到 20 分钟路程的贫民窟看到衣不遮体的小婴孩站在垃圾边上看着你;你可以在 Eagle House 里看着富人家小孩子骑着单车呼啸而过,也可以在小区门外的草丛里发现一个 9 岁模样小女孩的尸体...

  

  你要善于应对这种矛盾。人间地狱,美丑善恶,都在这里共生。而这些总总,一墙,甚至没有一墙之隔。

  往贫民窟里深处走,路边的人们都向我们投来抑或是好奇,抑或是敌意的目光。我们不敢懈怠地一路低头前行,捂紧自己的包,心里回想着 Justus 之前带我们走的路。穿过一个个拐角,跨过一条条水沟,终于到了。我们的学校 Upendo,蓝色的门后面会出现孩子们可爱的脸。这是慰藉。

  

  曾经有人问过我,为什么是非洲?你去哪不好,去那样贫穷的一个国家。我想说其实非洲并不贫穷,我们总把固有观念强加其上,他们只是因为体制原因而贫富差距悬殊。但毋庸置疑的是,那里确实有人生活在水生火热中,有人还在生活的泥潭中挣扎。

  记得之前在微博上看过一张图,是在基贝拉贫民窟孤儿院 Faith 里一张孩子的笑脸,那种笑的温暖和他身后破败的背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个对比刺痛了我内心的某个部分,也最终成为我出发的一个动力。

  我想去看看那里的人们怎么生活,如何在绝望中孵化希望。

  

  进了学校,准备准备开始上课。我和 Leon 搭档教四年级英语和数学,有穿插着教一些中文和唱歌。每天一进教室就是我们的欢迎歌:「 Welcome,welcome,my teacher...」一齐地唱起来。初到班上,最难的就是认人,小孩子们还没有长开,加上对黑皮肤面孔的陌生感,男孩女孩一律的极短鬈发,我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我艰难地记着每一个名字,Whitney,Fatuma,Grace,Bilal,George,Stephen,Rose,Harber,Faite,Clinton,班上的十个孩子。他们凑上来,「teacher teacher」地叫着,要么介绍自己,要么抓着我的手不停地看,还有一些孩子带着一些害羞和拘谨,我也主动靠上去,问问他们的名字和年龄。孩子们喜欢唱歌,我们就先用一首 Waka Waka 开场,歌声简直嘹亮,屋顶都快被掀翻。

  打开了气氛,我们就开始上课。他们很活跃,课堂上提出任何一个问题,问到:「Any volunteer?」不管知不知道,总会齐刷刷地举起小手,就算站起来回答的时候支支吾吾,也会调皮地笑笑坐下,等待我之后的解释。有时,孩子们也会调笑那个刚刚站起来的羞赧小孩,他赌气把头埋在臂弯里,我忙上去安慰他帮他建立信心。下一次的时候,他还是会勇敢地举手站起来。这种勇气和不退缩,在我看来真的十足可爱。

  

正在认真听课的 Rose 和 Stephen

  课堂上有时还会让人到前面来黑板上做题,不一会儿就围满了人。坐在下面看他们,讨论着争执着,为一道题的答案抓耳挠腮半天,愁眉苦脸地说,「Josie 我实在不会!」,心里好气又好笑,拿着粉笔握着他们冰凉的小手一步步算。问得最多的一句就是「Clear?」「Understand?」,看到他们肯定的眼神,心里就会有一种踏实和满足。

  课间时会抓着我让我拿手机给他们放电影,给他们放了中国的古装片,银屏后面的世界他们瞪圆了眼看着;又抓着我给他们拍照,女孩子男孩子们争相在镜头前表现自己凹着造型,镜头后的我忍俊不禁。

  这次来,当然也带了很多小时候的玩物,铅笔橡皮笔记本小玩偶,作为课堂表现的奖励。那些我小学时期的物件,早被束之高阁好久,现在重见天日,又可以换的新的小主人们的欢心。孩子们捧在手里如获珍宝,甚至为了得的礼物多少讨论着 Josie 喜欢谁更多一点。

  

Faite 很喜欢手里那只毛茸茸的笔

  2 月 14 号正逢情人节,那天课堂上的主题是关于写一封信给自己爱的人,朋友、同学、老师、父母、兄弟... 坐在旁边看他们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有时还会和同桌嬉笑着讨论,结果我一走过去,又惊慌失措地挡着不让我看,搞得我莫名其妙。哪知下课的时候,好几封爱意满满的信就递到我面前。

  「Josie,你是一个好老师,回中国了之后别忘记我,要回来看我们...」

  「Josie,我爱你,我会很想你的,晚一点走...」

  「Josie,我是Bilal,我爱你...」

  

  那可能是我 20 年岁月以来被表白的最多次的一天,2017 的情人节,我被爱意萦绕。瞬间泪崩,他们那么小,我陪伴的时间那么有限,但他们仍然把最心底的真诚与爱统统掏出来不吝地拿给你。

  这是我在班上最喜欢的一个学生 Harber,我一直都很喜欢安静的男生,他总是坐在窗边不说话,但上课却最认真,作业也总是完成得最棒。情人节的爱意之信他写给了远在蒙巴萨的父亲。

  

  

  「亲爱的父亲,你最近还好吗?我和妈妈很想你,我在的地方,没有铅笔,也没有油,我希望能早一点见到你,替我向姑父姑母问好。」

  短短几个字,我鼻子一酸。

  也是在回北京的那一天,刚到首都机场就从妈妈电话里得知我在非洲的期间,奶奶去世的消息,家人怕我在非洲出什么意外,一直都没有告诉我。坐在机场号啕大哭的我也顿时深刻家人对于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失去才懂得珍惜,也明白家人一直让我出去走走看看是多么大的支持和包容。所以希望看到这段文字的每一个人,都要珍惜自己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他们是你最珍贵的宝贝。

  在非洲之后的几天,每天进出贫民窟,路人的眼光也最终由警戒变为和蔼平常,我们甚至与路口的卖玉米的大叔熟识,每天早晨的「早上好」,每天下了课的「明天见」都是一个个温暖人心的仪式感瞬间。每天穿过臭水沟路过的另外一所学校的学生,也与我们打成一片。嘴里「Chine,Chine」地叫着,远远就扬起手臂和笑脸和你 Hit Five,走过他们扬起的绝对是最干净的笑颜。带着好奇兴奋,透着股真诚劲儿,这甚至成了我每日上下课的一种 Blessing。在小孩子的眼中,你看不到贫民窟的复杂,只有欢乐与纯净,那是一种直达你心底的一种力量。

  

  周五到学校时,正在进行升旗仪式,班上的孩子唱着圣歌,国旗下朗读圣经,感谢主的恩赐。

  「I am so happy so happy today, in Jesus's name...」

  

左边的几个就是我们班的孩子

  

  教导主任国旗下激情地演说着,突然让我想到了奥巴马。课堂上就和孩子们说起这个肯尼亚籍的美国总统。

  在课堂上,问到他们想当什么,医生,老师,和爸爸一样的修电工,第一夫人,matatu 司机,飞行员...

  「嘿,你们知道吗?只要你们想,你们一定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每天上午,我们从 8:30 上课上到大概 11:00,孩子们下课后有自己的消遣。跳高,踢足球,唱歌,看着他们玩闹,希望他们就一直,一直这么快乐下去。临走时,都会有班里的孩子凑上来抓着手问:「Josie,你明天还来吗?」待我说一定来后,他们都伸出小手拉勾,「Promise! It's a promise!」 他们对约定有一股执着的信念,因为只要是约定是一定不能被打破的。为了让他们安心,我会蹲下去拥抱他们瘦弱的小身体,而他们会给我一个更笃定的拥抱,隔着胸腔,都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心跳。

  

  每次下课后还会和学校老师 Raymond 聊聊,说到孩子们的升学问题。想起前一天进市中心去了内罗毕大学,大学里面绿树红花,俨然一副象牙塔的学术氛围。当时心里就很感叹,我的孩子们将来可以在这里求学吗?可以像坐在石凳上的那些黑人年轻人们一样在荫凉下捧书渴读吗?可以在追在教授屁股后面问问题吗?大学里面的年轻人们像是活在一个城市的文明离岛上受着高等教育,而离学校不到几公里的地方却有人无时无刻不忧愁着温饱和存亡。

  这是人世。

  「嘿!一定有人可以上大学!」看到我的黯淡,Raymond 拍拍我的肩,他眼神中某种东西推了推我心中的希翼,我想到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当然明白自己的短暂停留根本无力改变什么现存问题,但我却想尽我所能。更多的来这里的志愿者也是这么想。带给他们陪伴,让他们明白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群人在关心着他们,让更多人了解这里的情况。

  这里的情况是:

  当地的失业率高达 50%,许多居民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只有不到 200 名警察在这里维持治安,艾滋病、伤寒和霍乱肆虐,暴力、性侵事件时有发生。

  在贫民窟工作的警察几乎每天都要处理 100 多起刑事案件。入夜后,歹徒携带枪支和刀具出没在黑暗的狭窄巷弄,连一些警察也不敢在夜间前往犯罪高发地段执勤。

  贫民窟的人口还在不断增加,内罗毕以外地区的贫困人口每天都在大量涌入。

  内罗毕贫民窟的形成原因十分复杂:殖民时期的种族隔离政策,独立后的改造项目失误,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模糊不清的土地产权,特权阶级的冷漠忽视,以及肯政府与国际机构之间的互不信任情绪等等。多年来,肯尼亚政府制定的贫民窟升级改造计划因为触动了某些阶层的利益而大多以失败告终。

  外来者眼中的肯尼亚,它有约 80 万——占首都人口四分之一的贫民窟居住者,在这里,许多人没有居民身份证,人口无法统计,是罪犯最合适的窝藏点;它有黄土飞扬、普遍未铺设水泥和沥青的公路;它有堆在路边 100 先令可买(合成人民币约 6 元)一斤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二手衣服。

  初见时会惊奇于他们的贫穷和因贫穷形成的生活方式,但有幸的话,渐渐地,这种参观者的置身事外感,会慢慢褪去。

  走出门,会看见当地人在路边就着下水道洗手;踏进学校,会看到班上的孩子用地上捡到的塑料水瓶,喝着不干净的水,却自然地把它放回书包里收好;也会看到孩子摔在学校门前的臭水沟里,随便拍拍后,若无其事牵小伙伴的手继续玩。这一切让人难以觉得这份贫穷是「新奇」的,或简单归因于「国家间经济水平的差异」。睁眼闭眼时,开始想「人真的在这里活着」。过着这种生活的,是挽着手的朋友,是抱在怀里的学生,是日日见面时,热情打招呼的陌生人,以及他们所有的兄弟姐妹、父母朋友、世世代代,整个家族。

  在这里,你要看到听到触摸到,然后尝试做一点改变帮助他们。这是我想做也会做的。

  

- TO BE CONTINUE -

  北

  冥有泥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

  从未精彩活过

  下面有宝藏��:-D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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