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里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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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长假,都是亲子好时光。和孩子走万里路也好,读万卷书也罢,都是最长情的告白。读书可以消暑、陪伴才是真爱。本刊陆续推出一系列亲子阅读“真人秀”,以清凉三伏、清新你我。

2014年深秋的一个中午,我不远二十里从城市的大西南赶到市中心的万达影城,啃着私自夹带进场的素烧饼,和另外一个看上去已不年轻的文艺女青年隔了不远不近的几排(这是我简陋午餐的淡淡椒盐味道不会过界的距离,也是两个陌生人能在同一空间里独处的距离),看了李樯编剧、许鞍华导演的《黄金时代》。汤唯演绎的萧红虽然过于美艳了些,但萧红身上那股子自暴自弃式的桀骜不驯和自轻自贱式的宽宏坦荡还是带出来了。回到家就从书架的高层找到了大学时读过的《呼兰河传》。它不知是偶然还是刻意的与《张爱玲全集》呆在一起,久未动过了。重温萧红的文字,那种“好”竟如初见。内心按捺不住一阵儿阵儿的小激动,端着书抓住刚放学回家的二年级小同学就聊上了:“文儿啊,你快来看萧红阿姨,不对,萧红奶奶,哎呀,31岁英年早逝,还是萧红阿姨吧。看萧红阿姨写的冬天得有多冷啊!”于是,我们就一起走进了萧红笔下被冻裂了的大东北:卖馒头的老头脚底下结了冰溜子、眼睛上结了霜,万般小心仍然摔倒,馒头撒了一地还被人趁机拾走了几个。文儿满心的同情关切,似乎才知道冬天的冷原来是个严重的问题。两年后的冬天,我们一家真的来到了零下三十几度的长白山。从头武装到脚、头发和睫毛上挂满白霜的文儿,喷着白气感叹着:“东北也没有那么冷嘛,脚底下都没有结冰溜子呢!”和女儿一起读旧书的日子,就是这么开始了。她对小团圆媳妇儿的死耿耿于怀,我对那些恣意妄为的倭瓜、黄瓜和玉米情有独钟。互相交换着各自所得,收获的是双份的乐趣。

自从有了文儿,家里童书的增长速度远远超过了我的书籍。先是各种绘本,我读她听,常常逮住一本喜欢的一天念上几十遍。我自然满心欢喜的配合,但我的配合当然是为了宝贝闺女对童话世界的热情,其实于己而言是在迁就文儿的阅读视界。文儿慢慢识字了,开始自己读书,大多是科普读物。除了偶尔问我几个不懂的字词,我们互不干扰。有时候她会一个人突然哈哈笑起来,也不知道笑些什么。碰上有趣的内容文儿会赶紧告诉我:“妈妈,你知道吗?我们一生要吃掉30吨食物,这是6只大象的重量呢。”的确不少,有点意思。“妈妈,我们一生身上掉下的皮屑有100斤重,能装满满的好几袋呢。”好吧,这个口味有点重。就在这些大呼小叫中,我作为一个局外人见证了文儿的独立阅读。

自从找到了旧书——这些书架上尘封的宝藏,在阅读这件事儿上文儿和我又回到了一起。旧书其实是日积月累的经典,值得收藏更值得反复阅读。旧书还保存着过往的记忆,购买和阅读的喜悦也成了书中故事的一部分。读旧书,于我是重新发现经典,回味曾经的岁月,于文儿,则是走进了殿堂级的阅读世界更认识了不一样的爸爸妈妈。“看,这本《小王子》是读研究生的时候笨笨阿姨送给我的。”文儿很是喜欢又很好奇:“笨笨阿姨一定很笨吧。”于是我们一起跟着小王子访问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星球,顺便谈了谈我和笨笨、闹闹还有聪聪阿姨一起旅行的故事。

四年级的期末考试刚刚结束,我和文儿就登上了去绍兴的火车。临行前几日,我们赶紧把鲁迅他老人家从书架上请了下来。上下两册《鲁迅读本》是楼适夷和朱正编的,上册是小说和散文,下册是杂文,开明出版社1991年的本子,并不十分珍贵,却是初读鲁迅的绝佳选择。《鲁迅读本》的扉页上有文儿老爸的签名。原来这两册书是当年那个医学院的大三学生歪打正着入手的,眼光还算不错。用铅笔给文儿勾选了几篇,我们就在期末复习的繁忙中抽空读了起来。文儿最喜欢《孔乙己》这篇。做完数学卷子就算计着十文钱买一碗酒,加一文钱可以买一碟茴香豆,再花十几文钱能买个荤菜,好好吃一顿饭要花多少钱呢?一文钱一定很值钱吧?孔乙己因为偷窃被丁举人家打折了腿,这让她伤心不已。我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文儿却说:“这么可怜怎么忍心怒呢?”来绍兴的第一天我们就直奔鲁迅故里而去。坐着乌篷船到了咸亨酒店,又七拐八拐地进到百草园。在江南闷热潮湿的空气里,除了“一些野草”“碧绿的菜畦”和一口没有了“光滑的石井栏”的水井,文儿在这里没有找到她感兴趣的何首乌和能喷出烟雾的斑蝥,百草园真的算不上什么“乐园”。回到家里再次翻看《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文儿若有所思:“看来乐不乐的,只跟人的心情有关,和这个园子没啥关系。”是呢,在四五岁的萧红和十来岁的鲁迅眼里他们各自的花园都是“万物生光辉”。这光辉也是小王子能够看到的光辉吧。文儿眼里肯定也有这么一个充满光辉的花园吧。

最近文儿和我决定开始读四大名著。先读哪个好呢?文儿姥爷说:“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那就从三国读起吧。我年少时候看过的《三国演义》并非我的收藏,而是文儿姥爷也就是我的老爸在我读小学的时候购得的,现在还放在老爷子的小书柜里。于是我们从姥爷那里借来了第一册。印着暗花的绿色书皮略有破损,书脊和封面边缘都被小心的贴上了透明胶带,内页的纸张已经微微发黄,凑上去吸一口气就能闻到陈年老书那种特有的“香味”。这本书读的并不顺利。数不清的生僻字让文儿的阅读磕磕绊绊;《三国演义》“文不甚深,言不甚俗”的文言语体,更让她常常一头雾水。“老妈,这一回我看完了,什么意思啊,你给我讲讲。”于是,我们就一起研究一下。说是研究,也不过是感叹一下曹操的狠毒和关羽的神勇之类,并不纠结于一字一句。过分的咬文嚼字会让阅读的兴味索然,不如搁在那里,留待他年。所谓的“好读书,不求甚解”在我们母女这里只能如此解释了。想来当年我也无数次拿起这本书,又无数次读了几页就丢在一边,然后沉溺于《红楼梦》里不能自拔,直到上大学才断断续续地读了个大概。对于已经习惯用现代汉语构建自己的精神世界的我来说,再浅近的文言也终究是“隔”的,哪有自带烟火味儿的白话来的过瘾?更何况小儿女之间的纠纠葛葛对一个小女生来说自然要比打打杀杀更撩动心弦。文儿开始读四大名著,我其实有点自私地绕过了温暖的红楼而择了坚硬的三国。这次阅读,我和文儿一样要有点艰难的走进名著,只不过她是第一次,我是第N次,咱们互相带动吧。

我的书架上还有很多旧书,岁月静好,让我们一起慢慢读。

(本文作者为济南大学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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