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丨专访《吃吃的爱》导演蔡康永:梦与真实的那条界线是什么?

  

  多年来身在电视圈的蔡康永,其实一直和电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除了多次担任金马奖主持工作外,电视电影科班出身的他,也曾真正挂名电影编剧,今年终于交出了大家期待已久的导演作品,在正式和他坐下来聊聊这个电影的时候可以看出康永哥有著些许的疲惫,但是对于我准备的问题依旧犀利、有脉络的与我沟通解释,除了看得出来他与众不同的智慧外,也清楚了解他对于《吃吃的爱》可以说是做足了淮备。

  Q & A

  Q:电影、剧本一直都是康永哥的“本业”,我们都知道你在80年代末与90年代初写了一些剧本,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这个故事主题当作你第一部电影长片的剧本?

  蔡:我比较没有把它想成是我的第一个电影,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不是根据这个逻辑来走的,就是说“你的第一本书”、“你的第一个节目”,这是你家的事,我觉得电影是个大家的事情,是要拍给别人看的,对别人来讲,只不过是你像工匠一般的电影导演在此时此刻手边有什么好的材料能够做出什么菜来。

  所以当初接收到邀约要我拍电影的时候,我只有看一下四周想一下我手边有什么材料,然后看到了s(徐熙娣),看到了林志玲;然后你处在什么状况,我处在把康熙来了停掉的状况;所以这几件事夹起来就是,有人叫我拍电影,然后我手上有这些人,然后有一群康熙的观众正在恨我为什么要把康熙来了结束,这几事加起来之后我就想说我来做一个故事。

  

  能够回报康熙来了的观众是说,你们还是会看到我们,可是我们做了一件非常不同的事情,然后我要s跟志玲被绑在一起,当然他们两个人的恩怨本来就跟我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来把它做一个了断,在这几个前提之下去做出一个我自己觉得有乐趣的故事。

  Q:刚刚康永哥提到了电影导演是一个将手边材料组合在一起的工匠,在这个电影的制作过程中,有听到什么建议后来有把它摆在电影当中?

  蔡:第一个是,有太多人想要进演艺圈当艺人,这个我觉得康熙来了要负很大的责任,因为我太喜欢请莫名其妙的人来上节目,所以当时康熙来了停了之后感叹并不是看不到我们,而是他淮备好明年要上这个节目,结果节目就这样不在了,然后我想一想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他只要表演一下用鼻孔抽烟或者是可以倒过来唱一首歌我们可能就会请他来康熙,所以每个人都觉得他可以上康熙这个想法并没有问题,而是它开启了太多人的明星梦……

  我可能需要讲一下演艺圈并没有比其他的行业仁慈,他在带给别人欢乐的同时是极度的考验你这个演出者的实力跟承担压力的能力,所以想要用一个座落在娱乐圈的背景。

  第二个是这样其实会很好看,你说发生在会计界的明争暗斗那就是需要一个好的会计师来写这个剧本,那拍起来是不是很好看很难讲,可是发生在演艺圈的明争暗斗就会比较热闹的感觉,另一个重要的事情是平行世界,我的工作是一个制造梦境的工作,我跟我身边所有的同业都一样,我们都在努力地做出一个又一个的梦来让观众度过无聊的时刻,这样的一个工作是很容易让人陷入一个真实与梦境的混乱的。

  

  我在康熙来了深有感触,很多巨星一旦失去了舞台之后他是把自己的生活变成了舞台,那时候我都会有点惊讶说,如果你分得清梦与真实,你离开舞台应该是回到你的真实生活去而不要在乎那些在舞台上给你掌声的人那已经是另外一件事情,可是很多明星就会说“我不要真实生活啊,我要永远活在舞台上,我要永远活在掌声中,那就是我的人生”,这个反应有吓到我……

  就是原来他们已经决定了这件事了,他没有要退隐或是退休,老子就是活在这边不走了,所以我那时候就觉得,原来梦跟真实的界线并不是每个人都在乎的,甚至当那个界线消失他可能过得更开心,我就做一个平行宇宙的故事,如果梦跟真实这个边界越来越模糊,有没有可能是一件好事情?有没有可能当你失意伤心到极致的时候,喘一口气说“诶,原来这不是最终的结尾”。

  Q:讲到平行宇宙、梦境、现实,关于这部片的中英文片名有什么用意吗?

  蔡:我对于片名的第一优先考虑就是好记、朗朗上口,我根本不太在意片名跟故事的关系,我自己看了很多电影看完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叫那个片名,另外有很多片名真的很有水淮,可是我讲完一次就再也想不起来,等于是我看完那部电影一个月后我就再也讲不出那个片名,所以当时我在取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大家瞄一眼就会记下来的片名,然后迭字是一个很儿童的事情,不管是吃吃也好还是Didi也好,妙的事情就在于现在有人在跟我追究《Didi’s Dreams》,他会问说,“是 Dreams 吗?还是 a dream?”我会说没错,你这个疑问很有道理,到底这是一个梦还是很多梦?是娣娣的梦还是其他人的梦?

  这个追究很有趣,而吃跟爱的关系,发生在那一碗面身上,我有想过要不要叫做《一碗面的故事》,后来觉得有点像是东北乡土的一个剧,后来就放弃了这个片名。

  Q:讲到那碗面的故事,康永哥自己是有类似的经验才会把这么重要的桥段放在整部片相当重要的地方吗?

  蔡:有一个很有名的典故是《追忆似水年华》,就是法国的大作家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他写的七大册的这个作品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那个“玛德莲蛋糕”,玛德莲蛋糕所带来的味觉带起了整个对于过去的回忆这件事,然后我就去考察了一下一些已经失去记忆的老人家,他还能够露出微笑的是家人的陪伴,还是一个他熟悉的味觉?

  然后我得到的答案是不少老人家最后是吃到那个他熟悉味道的时候他会露出一抹微笑,而不是陪伴他几十年的伴侣对他的照顾……所以很心酸也很残忍也很温暖的就是我们最后依据的是一个味觉,这是我这次采用的一个线索。

  

  Q:和小s从主持搭档变成导演演员的关系,两者之间的不同与相同之处?

  蔡:我觉得导演和演员的关系严苛很多,我觉得很少有导演可以完全地去照顾演员的喜怒哀乐,他不免把排兵布阵之中演员当成是其中的一道兵马来用,所以我印象深刻是希区考克有一次碰到一个女演员,那女演员就问他,“我这里为什么要哭?我这里的动机是什么?”没想到希区考克就说,“你的动机?你的动机就是你的酬劳啊,你还需要什么动机?”然后那个女明星就乖乖去哭去了。

  当然我是不用这样跟徐熙娣讲了,只是回顾我们是主持搭档的时候,她的一颦一笑我都会感受的到,然后我配着那个节奏去安排当下节目怎么进行,可是一旦她变成演员之后我就完全放牛吃草,她可以在她的世界去努力,我们两个相见的时候就是摄影机已经架好,灯光已经打好,你现在要演了,然后这是我第一次看你要怎么演,她也是第一次收到我会怎样反应,所以那个就是一个高度……

  我认为是高度紧张的关系是,她摸索了半天端出了一个她演的方法,你看到的时候可能表面装作说“喔!太棒了”,然后内心想说“怎么办这不是我要的”,所以那是跟真正的搭挡主持完全不同。

  Q:除了小s饰演的上官娣娣之外,扣子找来金世佳饰演也是一个很棒的选择,当初为什么会找来金世佳这个永远漂亮五官的小帅哥来演出一个很平庸的角色?

  蔡:我觉得金世佳是一个微妙的组合就是,他有偶像的外型但却有文艺的灵魂,他不想要他偶像的外型耽误了他文艺上的成就,他宁愿去修练演技也不要去接偶像剧来演,光是这个奇特的组合就已经使我认为如果能够把他请到我们的团队来他能够增加某个程度的深度是纯粹偶像的演员做不到的。

  

  然后另外一个就是,好看的人却有生活化的气息,我认为这个很珍贵,因为有些人太好看就不生活,那他却有一种慵懒的样子,一副就是无所谓的感觉,当然还有会怕说他190的身高和s摆在一起行不行,后来证明也没问题,所以我是很幸运他怎么可以这么像我想像中的那个人物。

  Q:上官娣娣和扣子两个角色的关系非常贴近一般人,是用了什么方式写出这么贴地的互动?

  蔡:讲起来很尴尬那个秘诀就是说我把所有我觉得比较特别的东西删掉,就是我写了很多特别的、我自己很得意的关于他们两个会做的事、相处的时候会讲的话、会做的动作,我设计的很精巧的这些段落,最后都被我的共同编剧与我的制片看了之后说“喔喔这个很巧思啊”!然后删掉,删掉删掉,说生活中不会有这些事……都去掉之后我就说:“那这样会不会很平淡啊?”他们就说:“你又不是在主持康熙来了,康熙来了是一个奇观的节目,就把所有怪东西都丢到里面去,现在是人家的生活,生活里面的东西就不要乱弄”。

  所以当我飘在空中的时候他们就是地上的那根线,他们就会告诉我说,真实的人生比较靠近这样子,所以我很感谢他们让我很明确地收到这个讯息。

  Q:片中使用了来自《蒂凡尼早餐》的经典歌曲《Moon River》,同时填写了新的中文词,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蔡:选《Moon River》的原因和选《小丑》的原因有点像的是,我想要把一首旧的歌灌输到新的人的耳朵去,我觉得《Moon River》这么美的歌就这样被忘记了、被当作《蒂凡尼早餐》的一首老歌来对待的话,我觉得太可惜。

  那《小丑》是一首能够呼应很多人心中被真实生活打击的时候那种自怜、自怨自艾的心情,也是一首好歌,要不然不会这么朗朗上口,可是这两首歌都处于一种年龄上被遗忘的状态,所以我想趁这次机会把他们带回来,带回来的方法就是抹掉他们原来的江湖色彩,所以《小丑》就要求徐熙娣用一个最朴素最朴素的唱法,而《Moon River》我就想要给他一个中文歌词,是吴青峰写的,来让他能够打动中文世界的观众。

  Q:从用了《小时候》这首歌到请青峰填词《Moon River》,电影制作过程中他有参与其他的部分吗?

  蔡:《Moon River》是有一天连电影剧本都还没有好的时候我就约他说,我一定要把《Moon River》放进我的新电影,不管我的新电影在讲什么都会有《Moon River》,我说所以请你可以开始写中文歌词了,因为我写不出来,然后他就说“这很难诶!要碰经典的歌”。我就请他去试试看因为我想不到别人了,他就去写了;

  

  《小时候》真的很奇妙,剪接师通常为了帮助导演进入状况会随便从他们的资料夹找一首歌出来搭配他们所看到这个剧情帮助我们在看剪接的时候比较有节奏感,所以当他把《小时候》放进影片中拿来剪那一段的时候,我就呆掉说“怎么那么像我们的故事”?然后我就说“太好了我要选这首歌”。

  Q:在这次《吃吃的爱》之后,会继续想要把导演当作未来主要的目标吗?

  蔡:嗯……当导演这件事好像不必完全排除掉,一定要用很从容的步伐来进行,不然真的很容易变成我那些导演朋友们每个要死不活的 ,好不容易创作了一个故事或者一批人物,我在想像能否下次拍成剧而不要拍成一部电影,因为拍成剧我就有比较多小时来发展他们的故事。

  当然拍一部电影当然有他的刺激之处,就把大家抓来关在黑暗中看这个电影,有一种仪式的感觉,但是,说实话电影已经不是当年的电影了,是不是大家都会乖乖的在黑暗中看电影?还是大家都是在网路上点开来一边吃泡面一边看,所以观赏的情境如果都这这么类似了,那么剧不失为一个好的考虑,我也觉得最近好莱坞很多明星自己去制作剧跟主演剧就是因为他们也体会到剧的乐趣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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