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过去了。今天过得怎么样,梦想是不是更远了?”
“你这么努力,忍受那么多寂寞和纠结,我们也没觉得你有多优秀。”
“别减肥了,你丑不仅仅是因为胖。”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对近几年语言流行文化影响最大的关键词,那么非“毒舌”莫属了。
在众多曾流行过的文体中,“咆哮体”会用滥,“梨花体”会写腻,“淘宝体”和“甄嬛体”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套路,“知音体”除了把我们耳熟能详的作品都改成标题党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其它应用价值了。唯有“毒舌”于各类流行语言中屹立不倒,常变常新。不难理解,毕竟夸人的方式无非也就那么几种,而损人的招数可谓层出不穷,让人不禁感叹中国语言文化的魅力。
其实“毒舌”也算不上什么流行文化,中国上下五千年,变着法儿损人的前辈多了。孔老夫子笑骂老朋友原壤“老而不死,是为贼”;吕安评价好友嵇康的兄长嵇喜“鳯者,凡鳥也”;南朝著名诗人徐陵将北朝文学家魏收的文集扔到江水中说“我为魏公藏拙”。这都是前辈大儒“毒舌”的典范。
然而这种“毒舌”多见于知交老友之间的玩笑,就好比如今我们越亲密的朋友互相称呼就越难听:傻X、二X、儿子、孙子、瓜娃子、龟儿子……但凡这些称呼,你要是敢上街随便揪住一个人拍拍肩膀叫一声,你看他抽不抽你。
就我个人理解,毒舌的人物设定应该是讨喜的,本质善良却口无遮拦,喜欢拿他人说笑却又性格讨喜,让人想气气不起来,偏偏又觉得很好笑。它其实早就渗透在语言应用的各个领域:生活中叫“幽默”,文学中叫“讽刺”,相声中叫“砸挂”。然而幽默要有限度,讽刺要有技巧,砸挂要有尺寸,用好了双方哈哈一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用不好就跟大庭广众骂街没什么区别,很可能闹个不欢而散。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毒舌”跟羞辱和谩骂划上了等号。
“反鸡汤”的文章广受欢迎,打上“毒舌”标签的脱口秀节目期期火爆,各类选秀中的评委热衷于咄咄逼人的说话方式。有毒舌就能火,有毒舌就能引发网络上的阵地战,有毒舌就有了炒作的资本。就连春晚,作为一个后知后觉的伪潮流集中地,一直被视为流行文化的休止符。然而在潘长江和蔡明组合将“毒舌”两度搬上春晚之后,居然热度依旧不减。
而且,“毒舌”被越玩越过火了。前段时间被热炒的柯以敏辱骂超女选手事件则将这一现象再次推上风口浪尖,有人甚至挖出了她从05年开始担任超女评委至今的“毒舌语录”:
“没有人愿意看一只母猪在台上唱歌。”“一唱歌就五官错位,实在太难看了。”“那就别唱了,滚吧!”
这叫毒舌吗?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晚辈说出来这样的话,应该叫没有教养才对吧?
然而柯以敏本人在后来接受访问时也很委屈:“是编导不断在耳机里跟我说,‘柯老师,你该骂人了’。”不论这场“罗生门”中的主要责任应该归咎于何方,也不论柯以敏和超级女生是不是众多明星和选秀节目中不幸“背锅”的代表,我们都能够看出来,为了迎合部分观众喜好“毒舌”的需求,不论是节目组还是明星都已经开始毫无下限地为了损人而损人,没有任何智慧与幽默在其中,剩下的只是无礼与刻薄。
在我看来,娱乐圈真正称得上将“毒舌”玩转的应该是著名主持人汪涵老师,他在节目中时常妙语连珠挤兑嘉宾,但又总能够用最幽默的方式圆回来,让嘉宾和观众哈哈大笑。毕竟很多人都希望通过“毒舌”的方式博取关注,然而这种语言艺术不是谁都能驾驭得来的。在内为修养,在外即分寸。
如今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人们所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难免会因为工作和生活中的烦恼滋生戾气,这本是可以通过娱乐放松的方式消弭的,然而每当回到家一打开电视或电脑,满屏幕都是这样的景象:不会唱歌你快滚,长得难看别做人。人丑就要多读书,没钱不如做头猪。理想远大然并卵,不搞关系没发展。
看到了这些所谓的“毒舌点评”,除了随便找一条新闻在下面酣畅淋漓地开喷,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每一个人的恶毒评论都最终构成了网络上的语言环境,并对之后的读者造成影响,如此往复,恶性循环。
我们并不能说,如今网络的各种语言暴力都来源于所谓的“毒舌文化”。但我们也不能否认它与此相关。毕竟如今的毒舌文化,已经彻底蜕化为被美化的语言暴力。人生于世,已有诸多的不顺意,何必还要追求这种近乎变态的所谓“毒舌文化”,让消极情绪吞噬了心中的一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