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镜头下,中国电影的伟大时刻历历在目

  

文 | 桃加

一 重要时刻

一双踩在腾格里沙漠里的拖鞋——这几个特写或近景镜头,是纪录片《刺陵的春天》的开篇立意,也是对于“拍东西”这件事的最好注解。导演甘露在画外音跟我们说:就像这位爱穿拖鞋的导演所说的,其实拍电影真的没有那么伟大,放轻松,一切都是生活。

一切就像那双拖鞋一样。去年的某天,刘伟强导演给甘露发了微信,希望她能来拍摄《建军大业》的电影纪录片。当时她正在筹备她的城市人文纪录短片系列,虽然心动但是犹豫了。

“我晚几天答复您。”她这样说。而在之后没多久的上海电影节,刘伟强导演当着李安和曾志伟的面,指着甘露:她下一部就拍我的。

左起于冬、李安、刘伟强、甘露

已经拍摄了十部电影纪录片的甘露把这样一份事业形容是“随缘”。在《龙门飞甲》开机前,她接到博纳影业总裁于冬的电话,问她是否有兴趣拍摄徐克导演和他的剧组。

当她真正站在“需要花一些时间去接受一个人”的徐克导演旁边,她还不那么熟悉这位“老爷”,在拍摄过程中,他们也“聊得不是特别多”。然而那一年的元旦,甘露意外收到一条短信:片子非常精彩,继续合作。然后是一大串谢谢。

甘露和徐克

她觉得“挺开心。老爷是一个不会去主动示好的人,他的认可就像是侠客之间的意会”。

这才有了后来的《狄仁杰之神都龙王》纪录片《向前一步》,和《智取威虎山》的《打虎上山》、《踏雪而行》,摄像机一步步地走近这位导演了。

为了拍摄大型芭蕾系列纪录片,她和缘起英雄工作室至少停了三年没有接电影纪录片。在这一段时间,《赤壁》剧组找了过来。“我拍的这几个导演,他们的生命中,或是电影的历程中很重要的节点,好像是我和他们在一起。”张艺谋从《幸福时光》的低谷到《英雄》的阶段、徐克的第一部3D、刘伟强的《建军大业》等等,都是他们的“转折点”。

“我希望以后我能够有机会纵向地再去拍摄和梳理一遍。”

5分钟试看,完整至腾讯视频

电影是一个梦,有了纪录就能重温。

甘露形容这样的奇妙感受:身在其中却又抽离,看到眼前的这些人距离似乎很远,但是有时候又好像和他们在一起。这种跳出跳近的感觉,有些时候会让我多一层看人的角度。

二 还能够点燃我

如果时间退回到十几年前,凌晨两三点,张艺谋导演和编剧们在《英雄》片场的全封闭小屋子里谈剧本。“当时他们正在同时做着申奥片和歌剧《刘三姐》等等许多事,谈完这个谈那个。不知道我吸了多少二手烟。”

她回想起来,谈剧本常常会是““闷”的阶段,彼此互相看着不说话。“只有我拿着摄像机,在这样的氛围里,是别人无法体验到的特别感受:我陪着这群人,从很小的一个点,最后呈现在大银幕上。”

《英雄》纪录片《缘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准备好一身行头站在《建军大业》片场的时候,她感觉更轻松了。剧组的朋友看到她常常是惊讶:你怎么还自己拍呀,多累呀,来歇歇。

为什么我还有这样的兴趣呢,如何保持这一份新鲜感呢,她也时常问自己。纪录其实是一面镜子,记录对方,也记录自己的感受和反馈。““我把自己当做第一次到剧组的这样一个人,我就是来体验的。不论是对创作还是生活,真正放下了过去和未来,才是最好的状态。”

《十面埋伏》的纪录片《如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甘露跟踪拍摄了系列纪录片《张艺谋和他的电影》,参与他电影的人,很多娃娃长大了,《活着》里面的中凤霞长大成为了国航的空姐,许多老人也不在了。

甘露和张艺谋、杜可风

在甘露镜头下的前田知惠好像还是个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而现在的她给甘露发信息,我下个月生孩子,你要来。芭蕾舞系列结束直到现在,她也还和他们保持着亲密的联系和感情。“命运的变化很有意思。”甘露说。

像那只闯进拍摄现场的猫咪,纪录片让她觉得“生命很玄妙”。她和我说,前一阵子白沙去世了,他们乐队的歌我还用在了《刺陵的春天》片头。他一直邀请我去他的演唱会,可惜现在没有机会了。但好在他的老婆给他生了孩子,他的兴高采烈,被她的镜头记录了下来。“我拍过成千上万的人,这很有意义。”

2007年,《赤壁》正在河北易县轰轰烈烈地拍摄。 “我每天早上坐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学校上课,那一年,我觉得特别奔波。”

在她看来,纪录片的记录者,其实是和被纪录的人一起成长。现在回想起来,幸好有这样一段时间,她做了许多,感受到了许多。她说,人生是丰富的。前几天,她在朋友圈看到于冬特别悲壮地说,做电影,从来不曾后悔。她在下面回复: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电影是过瘾的,我们在黑匣子里穿梭,和他们一起经历刀山火海。它呈现的是一种结果。而电影纪录片则是过程,“它一直在扎你,直到扎进去。”

三 每一束光芒

8月1号这一天,我花了五块钱在腾讯视频买了《暗夜之光》,看了一半,网速跟不上高清,卡住了。我转头问@咸鱼,你想看《建军大业》吗。

十分钟后,我们上了出租车。不知道像我这样因为觉得纪录片有趣而走进电影院的有多少人,我想。

甘露和《建军大业》剧组

甘露在《暗夜之光》的拍摄手记中写到:“今天我看到现场微雨里的小河,水不深,但很清亮,河里密密麻麻的小石头,在我看来,它们就是剧组的人,那些默默无闻的幕后人员,在水里相互依靠,彼此契合。也许永远也没有人看到他们,他们长久的只是待在自己的位置,也永远不知这条河水流向何方;但是当太阳升起,水中的他们也在享受着平静的光芒,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如果没有纪录片,外界的人看不到这些水里的石头。他们默默无闻,却藏着这么大的理想。而纪录片以一种并不刻意的方式让我们发现他们的付出。“我并不呈现电影产生的辛苦,而是呈现人的力量。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甘露和我分享在拍摄现场的故事,有大糙汉样的工作人员在河边捡石头,想在上面画上老婆的微信头像送给她,也有平凡的群众演员在镜头前谈幸福和幸福感。

纪录片截图,他让人印象深刻

这就是““暗夜之光”,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束光芒,每一个人都点亮了这个暗夜。

“刘导圈了好多粉。”《暗夜之光》的第一部分「追随」记录了这个剧组的点点滴滴:工作之时的刘伟强导演,拥有令人佩服的职业处理方式,仿佛打仗一般精密部署;工作之余,充满活力,有趣的很。

甘露用“酣畅”这个词来形容刘伟强导演的《建军大业》。

她说刘导“圈了好多粉”

纪录片的第二个部分「青春」则是记录了年轻人们的青春和热血。“打动我们的其实并不是流血牺牲的口号,而是他们在这么年轻的时候选择去做没有人做过的事情,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他们的生命短暂却灿烂,想来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九十年前,扮演的“他们”在追随革命,而这个时候他们自己在追随自己的内心,这就暗合了这些线索。当被提问最想回到几岁的时候,片场一个男孩子回答,十八九岁,因为我没有初恋。他们怂恿周加威给周冬雨递台本,还要把微信号留在上面,这样的懵懂情愫就是青春最本真的样子。

《智取威虎山》的纪录片《踏雪而行》记录了徐克导演保留「小栓子」这一角色,「我们没有写少剑波年轻时候的篇幅,但是小栓子可以去代替它。」

在《建军大业》中,有一个被反复提及的镜头,毛泽东站在年轻的粟裕和林彪面前,对他们说,中国的未来就靠你们了——这其实隐喻了中国演员的交叠更替。

这是甘露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接触“小鲜肉”们,比如镜头记录下来张艺兴杀青之后和每一位工作人员道谢,令在场所有人动容。“并不刻意,就是我看到他们的真切的样子。”

纪录片截图

她这么形容站在舆论风口浪尖的欧豪,作为演员,他身上有一种光彩,这是可以被发掘的。“他很强大,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和我说,我们用事实说话。”

四 真实力量

“四一二”事变的那一场戏,饰演周恩来的朱亚文站在尸横遍野中。直到喊了“卡”,他还沉浸在那样的氛围里面,他双手合十向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们道谢,满眼都是泪水。

这就是一种自然的延续,甘露说。这就是纪录的真实的力量。

《英雄》纪录片《缘起》拍摄期间,张艺谋和谭盾吃火锅,涮着毛肚就开始聊起了电影配乐。“如果我没有举着摄像机,那么这一刻就不会被记录下来。”

“需要去牺牲一些享受的东西。”她说。

身为纪录片的创作者,甘露深谙观察的重要性。纪录片不能重来,因此她只能在现场不停判断,不停感受,快速反应和选择。

纪录片作为个人作品,风格并非一定要加进某个镜头,而是骨子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在作品中有所体现。“很难描绘,就是多那么一点点。”比如别人看到的是导演给演员讲戏 ,而身为女性导演,“我能看到导演的手搭在演员身上。”

比如《十面埋伏》拍摄期间,剧组得到梅艳芳去世的消息,甘露的镜头给了导演一个坐在床上的背影,“没有上去打扰,好像是在陪着他。”

“我在拍摄芭蕾舞演员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在练功的状态不太说笑,总是保持一个表情。后来他们告诉我,一旦放走了,再找回这个状态很难。”对甘露来说,最难的是保持一种心态。

而对于电影爱好者和从业者来说,了解如何拍电影,是纪录片同时承担的教育意义。“国内太需要很职业的人去做这一行,电影业才会往前走。”

《建军大业》中的三河坝战役一场戏,饰演朱德的黄志忠从战壕的远处走向镜头,转身爬上山坡,镜头缓缓升起,给了一个漂亮的大全景。这在纪录片中被记录了下来——这是利用飞行器完成的超高难度动作。《赤壁》拍摄现场飞行器的坠毁好像还历历在目,而正是因为有着电影记录片的存在,才没让藏在这点滴技术进步之间的血与泪被时间埋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甘露的电影纪录片记录的是中国电影在这十几二十年间的变化,就像人脑里负责记忆过往的海马体一样,它深深地藏在了电影产业的身体里。

最后送上甘露导演给我们拍摄的小彩蛋,偷偷告诉大家,举着镜头的是她的老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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