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8世纪西方古地图上的厦门港

　　17、18世纪西方古地图上的 厦门港

　　方碧勇

　　（本文经修改后已发表于《福建史志》杂志）

　　在香港科技大学图书馆有一个古地图特藏，收藏了几百幅15世纪以来西方人所绘制的中国古代地图的特别收藏，系统地反映了十五世纪以来西方人对中国地理的认识的发展历程。①这些地图大部分都扫描发布在香港科技大学图书馆的网站上，笔者在其中发现了两幅由西方人绘制于17、18世纪的厦金海域地图。在位于台南市的“国立台湾历史博物馆”中，还藏有另外三幅西方人绘制于17、18世纪的厦金海域地图，扫描发布在台湾“国家文化资料库”网站上。这五幅地图印证了17、18世纪西方航海家多次航抵厦门港并进行仔细测绘的历史，显示了厦门港在郑成功崛起前后在中国对外贸易中乃至古代海上丝绸之路中占据的重要地位。

　　1646年荷兰古地图《中国漳州河口》

　　图1：MONT VAN DER RIVIER CHINCHEO IN CHINA

　　（中国漳州河口）②

　　1646年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出版的《荷兰联合省东印度公司的开端和发展》一书中有幅插图，名为《MONT VAN DER RIVIER CHINCHEO IN CHINA》，翻译为《中国漳州河口》）（图1），这张图现藏于香港科技大学图书馆。漳州河口，就是指现在的九龙江口厦金海域。图中描绘了西起九龙江口东到晋江围头半岛，南起龙海浯屿岛附近海域北到晋江安海镇的海陆区域，是现存最早的用西式测绘法绘制的厦金海域专题地图。图中地名，用拉丁字母A-H标识。A厦门岛；B安海镇；C安平桥；D围头半岛；E金门岛；F小金门岛；G大担、二担诸岛；H浯屿岛；I鼓浪屿；K鸡屿岛，当时岛上建有圭屿塔，现已倒塌③；L南太武山。此外还绘制了厦门岛外地区海岸线的大致轮廓——图上可以较容易地辨识出海沧半岛、海沧湾、马銮湾、杏林半岛、杏林湾、集美半岛、同安湾，并绘有厦门东西海域多个无人岛，还用“·”号标识厦门地区沿岸浅滩，用“+”号标识礁石，说明绘图人曾经在厦门岛及周边海域进行了详细调查。图中还在厦门岛南部、东部海域，和围头湾海域各画了一艘古代中国帆船，在金门岛西南部海域画了一张古代西方帆船，表示这些区域适合海船停泊。

　　《荷兰联合省东印度公司的开端和发展》一书还记载了1622年起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多次驶入厦门港进行武装侵略或商业贸易的详情，并指出九龙江是当时“中华帝国最大、最著名的航海和贸易通道”。 ④可见在明朝末年，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的商业势力崛起之前，厦门港已经是一个对外贸易十分繁荣的海港了。

　　图2：Embouchure de la riviere de Chincheo a la Chine

　　（中国漳州河口）⑤

　　1725年，法国人将这张图重新出版，并起了个法文名《Embouchure de la riviere de Chincheo a la Chine》，仍译为《中国漳州河口》（图2），这张图藏于“国立台湾历史博物馆”。

　　18世纪厦金海域法文、德文地图

　　图3:CARTE DE LA BAYE DE CHIN-CHEW ou CHANG-CHEW Avec les Isles d'Emowi et de Quemowi

　　（漳州湾及厦门岛、金门岛地图）⑥

　　图4：KARTE VON DER BAY VON CHIN-CHEW oder CHANG-CHEW nebst den eylanden Emowi und Quemowi

　　（漳州湾及厦门岛、金门岛地图）⑦

　　1748年法国巴黎出版的《航海通史》（第19集）一书中讲述了1663年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和清军联手从郑成功的儿子郑经手中夺取厦金两岛的历史。⑧书中收录了由18世纪法国制图学家和水文学家雅克·尼古拉斯·贝林绘制的厦门港法文地图，名为《CARTE DE LA BAYE DE CHIN-CHEW ou CHANG-CHEW Avec les Isles d'Emowi et de Quemowi》，翻译为《漳州湾及厦门岛、金门岛地图》（图3），CHIN-CHEW是“漳州”闽南话发音的音译、CHANG-CHEW是“漳州”普通话发音的音译，Emowi是厦门，Quemowi是金门，这张图现藏于“国立台湾历史博物馆”。1753年，德国人将《航海通史》（第19集）翻译成了德文，并将厦金海域法文地图翻译成了德文，名为《KARTE VON DER BAY VON CHIN-CHEW oder CHANG-CHEW nebst den eylanden Emowi und Quemowi》，仍译为《漳州湾及厦门岛、金门岛地图》（图4），这张图现藏于香港科技大学图书馆。

　　这两幅地图，描绘的范围与1646年荷文地图范围大体一致，厦门岛的轮廓更加准确，并绘出了筼筜港，且多标注了纬度、水道深度。最重要的是，在厦门岛的西南部、筼筜港以南标识出了厦门的老市区，这应该是最早绘出厦门老市区准确范围的一幅地图。德文图中标明的厦门地名有Insel Emowi（厦门岛）；Emowi（厦门，指厦门老市区）；Pallast des Unter koeniges（国王的宫殿），指郑成功、郑经父子占据厦门时在演武亭附近的府邸；Insel Calla Micou od Kolong-tso（Calla Micou岛或鼓浪屿），Calla Micou是当时西方人对鼓浪屿的另一种称呼；Lackateyn，疑即刘五店，据中方史料记载，1663年荷兰舰队曾在此停泊⑨；Frauen Insel（女人岛），当是指大嶝岛。此外还在厦门老市区的东南边缘和鼓浪屿岛上各画了座堡垒（Fort）；在厦大白城、胡里山一带画了两道防御工事（Schanzen）；在厦门岛上偏北部画了一座位于山上的塔（Thurm），应当指厦门岛东北部虎仔山上的明代古塔虎山塔，现已倒塌?；在厦鼓海峡的西北端注明港口（Hafen），并且环绕厦门岛沿海均标注了水道深度。这张图说明，最迟到1748年，离鸦片战争爆发还有92年的时候，西方人已经多次环绕厦门岛航行，并进行了极为细致的水文测绘。

　　台湾收藏的另一张荷兰人绘制的厦金海域地图

　　图5：Iles aux environs de la Chine oú se tenoient autrefois les fameux pirates Yquen et Koxinga

　　（中国附近诸岛，为以前著名海盗一官及国姓爷所据）“国立台湾历史博物馆”还藏有另一幅由荷兰人Pieter van der Aa绘制于17世纪后期的厦金海域地图。该地图上的文字是法文，图名《Iles aux environs de la Chine oúse tenoient autrefois les fameux pirates Yquen et Koxinga》，翻译为《中国附近诸岛，为以前著名海盗一官及国姓爷所据》（图5）。一官，就是西方人对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的称呼；国姓爷，就是郑成功。这张图描绘的范围和海岸线与图1基本相同，但多标识了水道深度和纬度，在厦鼓海峡还画了多艘小帆船，表示该处可以停船，可见是在图1的基础进一步细化。图中标注的厦门地名有AIMOEY、Aeymoey（厦门）、Colonghsou（鼓浪屿）、Lackateyn（刘五店）、Ile des Femmes（女人岛）等。

　　西方古地图对于研究厦门历史的意义

　　三百多年前，在欧洲大陆上，短时间内就诞生三种语言、五种版本、分别出自三名制图师之手的实用型厦金海域地图，透露出当时西方航海家或殖民者对厦门港的重视程度和熟悉程度超乎我们的想象。通过这五张地图，我们可以想象300多年前多艘西方舰船按图鱼贯驶入厦门港的场面，他们时而拿起枪炮露出海盗嘴脸，时而扮作商人在厦门购买大量丝绸、陶瓷、茶叶，时而又像学者般认真地测绘厦金海域，绘制草图，记航海日志。这些资料传到欧洲，整理成航海记和地图出版，指导下一批冒险家东来。知识就是力量，西方人对厦门的知识，使他们能够轻松驶入厦门港，通过与厦门的贸易获取财富，最终在1842年以武力迫使清政府开放厦门的门户。这五张地图，对于我们研究17-18世纪的厦门及周边地区还具有以下意义：

　　一是见证了厦门港在17、18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上的地位。图1、图2告诉我们早在郑成功崛起之前，厦门港（包括周边安海镇等地）就是中国最重要的外贸港口之一，不仅西方舰船经常造访，中国商船也从这里出发，驶向日本、东南亚各地。

　　二是有助于研究古代厦门城市的发展历史。图3、图4画出了当时厦门老市区轮廓线，以及海防工事，另外三张图也画出了厦门岛上的多个居民点。这些信息和中西方文字史料相对照，可以帮助我们破解很多谜团。如图3、图4标出的宫殿位置有助于帮我们找到郑成功父子府邸遗址所在。

　　三是有助于研究鼓浪屿、鸡屿、大嶝等岛屿的文化。在西方人的地图上，我们看到了鼓浪屿上的堡垒，鸡屿上的已经倒塌的古塔，还了解到大嶝岛被西方人起的外号 “女人岛”，这些信息对我们认识和保护这些海岛都很有帮助。

　　四是有助于研究厦门港海洋环境的历史变迁。这五张地图，为了引导西方舰船进入厦门港，对厦门当时的水文状况标识得非常详细。小岛、礁石、浅滩、水道深度、船只停泊地，这些现代海港地图的要素在这些地图上都能获取。专业的研究者通过对比古今地图，就能了解厦门港300多年来发生变化，深化对厦门这片海的认识。

　　五是有助于研究周边地区的历史。五张地图，无一例外地标明了金门岛、安海镇、安平桥、浯屿岛、南太武山，说明当时这些地方对西方人的重要性不亚于厦门港。特别是安平桥早在300多年前就已闻名欧洲，让人觉得十分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