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金服陈龙：互联网金融仍在重复100年前的错误

　　文/张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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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P2P行业发展迅猛，互联网金融也发生很多变化，平台跑路现象时有发生，舆论评价互联网金融风险极大。在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四次会议上作政府工作报告上，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强调规范发展互联网金融，大力发展普惠金融和绿色金融。这就需要互联网金融行业加强监管，规范运营。

　　近日，蚂蚁金服首席战略官陈龙在上海交通大学120周年校庆系列学术活动“互联网金融法治创新高峰论坛”上，发表题为《论真伪互联网金融》的演讲。

　　陈龙指出，今天的互联网金融看似眼花缭乱，但其金融的本质从未被改变。人们只是犯了一个已经重复了100年的错误。陈龙通过回顾美国的金融发展史，并结合目前互联网金融的行业现状，阐述了监管的必要性及重要性。

　　在陈龙看来，今天在P2P行业发生的事情与100年前没有任何区别，监管要做的事也没有改变。P2P中介倒闭、跑路等事件，与上世纪30年代发生在美国的“惠特尼丑闻”基金挪用案如出一辙，其症结皆为金融中介存在道德风险和经营风险；P2P平台发布虚假标的、自融，就是上世纪30年代花旗银行“秘鲁国债事件”的重演，其症结都是金融中介或融资者利用信息不对称欺诈投资者。

　　最后，陈龙以实践经验说明，监管就是要对互联网金融设立明确的准入门槛，需要符合投资者（消费者）适当性要求，更需要加强信息披露监管要求，保护个人隐私。

　　保护金融消费者不能只喊口号，这与陈龙在“2016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高峰论坛”上的讲述是一致的，也说明监管一直是势在必行的，行业监管达到规范，金融消费者也就能得到保护。

　　蚂蚁金服首席战略官陈龙

　　以下为陈龙演讲实录整理：

　　今天互联网金融乱象，只是在犯重复了100年的错误

　　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论真伪互联网金融》。其实这是去年底我一直想写的一篇文章，但只进行到一半，没有完成。回想起2013年底，我在《金融创新：天使还是魔鬼》一文的结语中写道：

　　“中国正在大力推动金融改革和创 新，处于情绪周期的上行阶段。笔者拥护改革，在金融创新的大潮来临之际，此文的目的，是重温金融创新的产生、金融机构滥用、投资者短视和监管滞后的历史。 上世纪一位伟大的投资家说，最昂贵的四个英文单词是This time is different（此次不同）。历史总是在重复，应该也包括这次。”

　　当时写这篇文章，是有感于“5年期国债期货”获得了上海金融创新奖特等奖，而就在18年前，国债期货被取缔，管金生被判处有期徒刑17年。

　　我还想与大家分享的一个案例是，2012年底，一些P2P平台希望支付宝能提供第三方支付服务。于是支付宝就考察了十几家P2P平台。走了一圈下来，觉得这东西不怎么靠谱，虽然不乏合规的优质的公司，但行业总体来说乱象丛生。所以在2012年底，支付宝就决定不接入P2P平台。这是因为支付宝服务几亿客户，客观地说已经对合作的平台有“隐性背书”。我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看不懂的东西就不做。

　　以这两个小故事引出我的观点，通过学习金融史，重温“金融创新-滥用-投资者短视-监管介入”的历史，从业者、学者和监管机构都可以对行业做出预判。今天的互联网金融看似眼花缭乱，但其金融的本质从未被改变。人们只是犯了一个已经重复了100年的错误。

　　互联网金融的本质还是金融，金融需要监管

　　今天的分享主题是“论真伪互联网金融”，也可以说是“论真伪金融”，因为金融的本质并未被改变，而互联网金融的本质还是金融。

　　金融为什么需要监管？为什么要保护金融消费者的权益？回顾美国金融史，可以帮助我们找到答案。归纳起来，美国的金融发展史是一部从没有监管到有监管的历史：

　　完全自由时期。美国是移民国家，崇尚自由，最初受到亚当·斯密“看不见的手”思想的影响，金融市场是完全自由的

　　自律管理时期。1791年，美国发生了威廉·杜尔投机案，大量投资者遭受财产损失，引发了经济危机。1792年5月17日，美国24名经纪人在华尔街的一颗梧桐树下开会，并签订了“梧桐树协议”——这就是纽交所的前身。作为金融行业自律的开始，协议间接保护了投资者，带来了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

　　政府干预时期。1929年到1933年发生了“大萧条”，美国股市跌去了近90%。在泡沫的生成和破灭阶段，一些如今已闻名全球的企业如花旗和摩根等，发生了操纵市场、信息披露不足甚至披露虚假信息、挪用客户资金等事件，消费者权益受到伤害。凯恩斯主义开出的药方是：“无形的手”（市场）已经失灵，必须依靠“看得见的手”（政府）。政府开始全面介入行业监管和投资者利益保护。以罗斯福“新政”为始，金融监管体系开始建立健全起来，如设立了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出台了《1933年证券法》（又称证券真实法，Truth in Securities Law），成立全国证券交易商协会（NASD）进行行业自律，为后期投资者信心回归和市场复苏打下基础。

　　保险保障时期。60年代发生在美国的券商倒闭潮，使投资者遭受重大损失。1970年，《证券投资者保护法》引入了投资者保护基金，保护投资者利益，加强投资者信心，带来了市场的蓬勃发展。

　　体制改革时期。2008年席卷全球的次贷危机，暴露了金融监管体制的弊端。金融产品晦涩难懂，不具备投资者适当性。监管条块分割，难以应对跨领域金融产品。美国政府推行了金融监管体制改革，重点关注投资者权益保护。2010年的《多德-弗兰克法案》，强化了投资者保护。成立消费者金融保护局，统合分散的投资者保护监管职权。

　　归纳起来，金融为什么需要监管？我试图从“融资者-金融机构-投资者”这个角度来分析：

　　融资者经常不披露足够的信息，甚至披露虚假信息，这就造成了信息不对称。监管要使得融资者开展真实完备的信息披露；

　　金融机构存在道德风险，因为风险有滞后效应，机构在销售金融产品时，往往认为是没有问题的。监管要设立准入门槛，监管审核信息披露，建立救助补偿机制；

　　投资者（金融消费者）是贪婪的，是短视的，通常不具备足够的金融知识，容易被欺骗。监管就要明确产品的投资者适当性。

　　衡量金融创新好坏的标准，不是能否赚钱

　　金融的本质是什么？本质之一，金融由商业驱动，并为商业服务。金融服务的需求，源于商业或生活场景，凭空产生的金融是没有生命力的，意大利、荷兰、中国山西、淘宝都反复印证了这点。衡量金融创新好坏的标准，不是能否赚钱，而是要看其能否助益实体经济和生活，促进社会进步。

　　金融的本质之二，是金融机构必须具备两个核心竞争力：触达资金两端，安全传导资金的能力；风险甄别和控制的能力。

　　今天在P2P行业发生的事情与100年前没有任何区别，监管要做的事也没有改变。P2P中介倒闭、跑路等事件，与上世纪30年代发生在美国的“惠特尼丑闻”基金挪用案如出一辙，其症结皆为金融中介存在道德风险和经营风险；P2P平台发布虚假标的、自融，就是上世纪30年代花旗银行“秘鲁国债事件”的重演，其症结都是金融中介或融资者利用信息不对称欺诈投资者。

　　监管要对互联网金融设立明确的准入门槛

　　既然金融的本质不变，消费者保护的本质不变，那么监管的本质也不变。监管需要做的，就是要对互联网金融设立明确的准入门槛，需要符合投资者（消费者）适当性要求，更需要加强信息披露监管要求，更需要保护个人隐私。

　　我想强调的是，互联网金融是有门槛的：

　　普惠金融的初心

　　技术能力：触达亿级消费者需要极高的系统稳定性和安全性

　　大数据能力：基于大数据的风险甄别能力

　　专业能力：专业、严格的金融级合规的风险内控和资金传导流程

　　产品设计的投资者适当性

　　信息披露：透明、充足的信息披露和风险提醒

　　如果金融史告诉我们什么东西的话，那就是金融的本质没有改变，消费者保护的本质规律也没有改变。只要按照准入资质、信息披露、投资者适当性等原则，结合监管和行业自律，消费者保护的缺失并非互联网金融创新必须接受的苦果。消费者保护永远是金融行业的制度基石和企业的立身之本，而向这条道路迈进，则需要监管者、行业和消费者的共同努力。

　　互联网金融绝不是简单地把金融放到网上。实践经验告诉我们，互联网金融并没有改变金融的本质，再加上互联网和大众消费者金融意识薄弱、收入有限的特质，对从业者的初心、技术能力、大数据能力和专业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缺一不可。无论互联网企业还是金融机构来做互联网金融，都需要达到互联网金融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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