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22青叶时拾史事
在整个英格兰被下达“禁教令”的五年之间,“无地王”约翰却在国内进行着如火如荼地改革。他抢劫了教会的财产,把犹太人和寡妇口袋中的银币纳入囊中,王室的每个城堡几乎都埋着约翰掠夺来的金钱。这些财富使得约翰成为英国历史上最富有的统治者,甚至超过征服者威廉和都铎王朝的开国君主亨利七世,而后者被认为是英国国王中最具商业头脑的君主。然而,约翰的所得并不是依靠正常的国家收入而得到,相反,白色恐怖笼罩在整个英格兰,威尔士以及苏格兰。
而寒冬正在接近。
无地王约翰铜章
1209年,执迷不悟的约翰被英诺森三世革除教门,成为欧洲基督教国家君主中的孤家寡人。这项命令由坎特伯雷大主教兰顿发出,当传到一位正在法庭上庭审的官员耳中时,他立即起身离席退庭,他对身边的同事说,自己不能与一位被逐出教门的国王的领导下共事,这位官员后来被逮捕,投入监狱,约翰亲自给他带上了一顶铅制斗篷。英格兰本地身居要职的主教们都已经流亡海外,贵族们此时都按兵不动,因为此时的约翰正投入在搜刮教会财产的运动当中,相应的,贵族们的压力就少了很多。
但是来自英诺森三世的惩罚对约翰来说并不是无所谓的,教皇之后下达了更严厉的通谕,解除英格兰国民对约翰的服从与效忠誓言,宣布凡是在公共场合或私人会所,包括餐桌上,会议上,谁要是与约翰有言语接触,也会被逐出教门。这项命令可能没那么严格的执行,但是,这项命令的后果却严重的多。英国国王的权威来源古老,直到基督教融入到整个国家之后,慢慢形成君权神授的思想,因此,一旦国王的权威在教会中得不到尊重,在下层人们那里就会增加不安定的因素。
到1212年,约翰的王座已经巡视了整个不列颠,强权的统治能够带来一时的和平,但享受不了永远的安宁。北方的贵族们始终是约翰在位时期动荡的根源,冰冷的剑与鲜红的血似乎难以驯服那些桀骜不驯的贵族,北方寒冷的气候造就了那些贵族们骨子里反抗的情结。这一年,英格兰各地流传着国王大限将到,统治结束的碎言碎语,尤其是英格兰北部约克郡的一位隐修士,据说基督曾向他显示了三次,名气很盛,并且他在异象中看到了国王统治即将结束的画面,一经他的口,人们对国家即将结束黑暗的传言深信不疑。
约翰没有将这些谣言放在心上,但也不是完全放心。此时的他,又突显了自己的性格缺陷—迫害妄想症。他随即在英格兰北部以及西部,建造了许多军事城堡,并且喝令许多贵族交出人质,作为忠诚的保证。迫害妄想症使约翰常常沉浸在周围总有人想要杀他的幻想中,尤其是那些他不喜欢的北方贵族,他解散了身边的威尔士人组成的护卫队,换成了由他花钱雇买的雇佣兵。
贵族们究竟有没有私底下密谋政变,我们不得而知。但是,约翰进一步的逼迫却使贵族们站起来保护自己的权益,更确切的,是他们的生命。国王通过法院传令那些他觉得有危险因素的贵族前来面见自己,君臣之间来个促膝长谈,无视国王命令的人将被宣布不受法律保护。贵族们都明白,此去难返。国王暴戾多疑残忍的性格,根本不能容他们做出任何的解释,之前他谋杀阿瑟,屠戮威尔士二十八名做人质的小孩子,以及那些他用残忍的手段杀害的敌人等一系列的事件,让贵族们意识到自己在这样的国王手下,能够生存的日子是掰着手指头数的。但即使不去,贵族们还是受到了约翰的雷霆打击,约翰·德·雷希是英格兰王室大总管,他的领地在英格兰北部,接壤苏格兰,他反对国王将英格兰的财富用于征讨在欧洲大陆的领地,他被国王刁难,最后被迫交出两座城堡,流亡到苏格兰。而另一位典型的北方贵族菲茨沃尔特,与国王积怨已深,这次,面对着国王咄咄逼人的态势,流亡到法兰西。其余的贵族也好不到哪里,那些被约翰猜忌的贵族都交出了城堡以及金钱还有人质作为安全与自由的保证。
而在海峡对岸的法兰西,腓力二世此时正在与教皇的使节蓬杜夫商讨着事宜。蓬杜夫带着教皇的旨意前来会晤腓力二世,教皇希望如果约翰进一步执迷不悟,继续让教会的权益遭难,那么有必要将英格兰从苦难中解救出来,选出一位贤能的君主进行接管。腓力二世对教皇的意思心知肚明,他向蓬杜夫保证,将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起一支海军,随时待命。
腓力二世
但是,教皇的高明不仅在于此处。蓬杜夫与腓力二世密谈之后,并没有返回罗马,而是前往英格兰,与约翰进行谈判,这一切,都瞒着腓力二世。蓬杜夫和约翰的谈判是最高机密级别的,在此次谈判中,蓬杜夫说教皇已经下了最后一道惩罚令,比禁教令,革除教门都要严厉并且严重,一旦约翰不能按教皇的意思达成协议,英诺森三世将藉由兰顿大主教对约翰宣布退位令。这无疑是最狠的一招,约翰觉得自己招架不住了。退位令是什么?这项权利的实质是教皇向一位拒绝服从教会的世俗统治者下属的臣民发出的反叛邀请,人民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重新选择一位新国王。约翰明白,一旦退位令宣布,英格兰将会面临大规模的叛乱,全境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武力洗牌重组了。这是一颗重磅炸弹。
1213年4月8日,腓力二世召开了御前会议,命令麾下的贵族率领军队前往鲁昂集合,在北部的达默登上军舰,准备进攻英格兰。这一消息传到约翰的耳中时,他万分焦急,情势火烧眉毛,如果再不妥协,不但腓力二世,就是自己的臣民,也会趁乱放火的。约翰没有拖延太长的时间,5月13日,英格兰四位贵族做见证人,约翰与蓬杜夫签订了神圣的条约,约翰,终于向教皇投降了。
在条约中,约翰首先承认了兰顿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并且关于约翰对大主教所坚持的权利,将来由教廷予以具体确认;约翰答应流亡的主教均可返回英格兰,并且归还教产以及补偿所受的损失,而约翰所背负的禁教令,革除教门令都将在兰顿回到英格兰时得到解除。
然而,这不是结束,约翰想把自己完全纳入在教皇的保护之下,他要作为教皇的一名封臣向其宣誓效忠。这不是没有先例,并且对象不是教皇。理查德一世在位的时候,就干过这样的事情。他把整个英格兰交给神圣罗马帝国,然后再以每年5000英镑的费用以封地的名义收回,这次,约翰也想效仿哥哥的做法。他把整个英国交给教廷,之后同样支付金钱,以封地的名义取回。这样做有好处吗?
没有好处约翰是不会做的。英格兰交给教廷之后,名义上约翰就是教皇的封臣,如果哪个国家敢对英格兰动武,那就是向教皇进行宣战,而这样的事件是很少发生的。因此,约翰以这样的做法给自己的国家穿上了一件铁布衫。
5月15日,在多佛城外的修道院,约翰向蓬杜夫行了封建效忠礼,确认教皇是其领主。虽说这只是一个象征的臣服,然而它的意义非凡。时隔八年之后,约翰在王权与教权的争斗中,倒在了英诺森三世的权杖之下,这是一个缩影,关于整个中世纪王权与教权争斗的缩影。我们时常会批评中世纪教会的做法,认为作为一个信仰的组织,她干预了太多的世俗权力,但是我们这是以现代的观点来看。在当时的背景下,基督教绝对不只是作为一个宗教信仰的身份出现在西欧的社会,她影响着社会的方方面面,从教育,政府职能,卫生医疗等等,因此,她避免不了涉及世俗权力。况且,中世纪西欧的基督教君主经常通过教皇的仲裁来解决一些国内与国家间的事物,这不是说给了教会僭越世俗权力的机会,而是世俗权力在某些方面,不得不委身于教会的权威,特定的社会环境造就了特殊的情况。对英诺森三世来说,他个人致力于将教皇的权威建立在国王的权威之上,因为,在他的观念中,“耶稣基督交给彼得管理的不仅是整个教会,而是整个世界”,恰逢又处在西欧封建君主制发展最快的时候,他的能力适合了那个时代的需求。
约翰与教皇所做的交易把腓力二世蒙在鼓里,法国舰队一如既往地在达默海港集结,而英国人则加快了进攻的脚步。2013年5月28日,英国舰队在约翰的同父异母的兄弟“长剑”威廉的指挥下,从朴茨茅斯军港起航,直逼法军舰队所在处。“长剑”威廉是亨利二世的私生子,是一位卓越的男爵,军人和行政专家,他率领舰队到达达默军港的时候,看到数以千计的法军战舰排列在海面上,而他的舰队只有五百余艘,实力悬殊,但是解救国家于危难中的紧迫感给了他无畏的勇气,他没有迟疑,立即下令突袭法军舰队。
法军舰队立刻陷入混乱,连一场组织有效的反击都没有开展,船只太多,各处情况不一,命令到达时间又慢,因此,混乱的组织以及通讯的延迟造成了法军的惨败。装载面粉,肉类,葡萄酒以及武器装备等辎重的船只均被英国人砍断了缆绳,任其飘入大海,其他的英国人趁势等上海岸,抢劫物资,纵火烧船,可怜法军的舰队在一片熊熊大火中燃为灰烬,几年之后,法国海军才从这场战役中恢复元气。腓力二世当时并不在达默,听闻打败的消息后,他策马赶往达默,看到满地狼藉,他的愤怒无处发泄,他咬牙切齿地痛恨英国人烧毁了他的舰队。这次的打击让腓力二世陷入了苦恼与倦怠当中,他的信心落到了历史最低点。
这次的战役对约翰是值得鼓励的,他向英国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所以,还想趁着这股劲头重新夺回失去的土地。然而,在行动之前,他必须要借助教皇的手来驯化自己的臣民,尤其是那些贵族,好让他们能够听从自己。7月20日,达默海战过去将近2个月之久,兰顿从欧陆移驾南英格兰,而后前往温彻斯特与约翰进行会面。在温彻斯特大教堂,教士们高唱圣歌,约翰向身着华装的兰顿大主教缓步而行,他亲吻了兰顿手中捧着的福音书,并当众宣誓,他将保卫教会,返还教产,复原并遵守忏悔者爱德华所制定的法律,实施惩罚时,尊重法律的正当程序;随后,兰顿让约翰亲吻了他的手上的权戒,宣布宽恕约翰的罪过,解除对他所施行的革除教门的法令。最后,双方互吻,以示和平友好。
那天的气氛简直不能再融洽,在歌声与酒杯的碰撞声中,约翰已然成为教皇的“宠儿”。在约翰的不断的糖衣炮弹中,教皇英诺森三世向所有英国人发出公开信,要求他们尊重并服从这位令人器重的封臣,他的土地以及他的所有继承人都将得到教廷特别的保护。
正如教皇在信中所说的,约翰在接下来的统治中,由于他对教廷谦逊顺服的态度,使得他获得了教皇的鼎力支持,尽管距
约翰的统治落幕还有仅仅三年时间,但是,他依然得到了教皇的认可。
下一期中,中世纪历史上最著名的战役布汶战役爆发,开启限制王权进程的《大宪章》也将被签署,金雀花王朝的命运又将发生怎样的改变?“无地王”约翰又将以怎样的方式画上自己统治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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