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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永刚 | 文
豫记微信号：yjhltxdjm
所谓“甜秆儿”，顾名思义就是发甜的玉米秆儿，但并不是所有的玉米秆儿都可以叫做甜秆儿，两者之间有着迥异之处。
辨别甜秆儿不仅需要好眼力，更是经验的积累。在乡下，年龄太小的孩子们不善观察，经验不足，很难准确判断哪一棵玉米秆儿是甜秆儿，想吃甜秆而大人又不在场时，只好采取挨个尝试的笨办法。
走到一棵玉米秆前，用手把叶子扒开，咬一口露出的青皮，吸出汁水尝尝甜不甜，若不甜的话便走向下一棵，如此反复多次，直到遇到自己想要的甜秆儿为止。这种被小孩子们咬过的玉米秆儿对其成长妨碍不大，都还能继续生长，毕竟没有将其咬断，而只是咬开青皮吮吸一点汁水而已。
不过，也有一些顽劣的小孩，寻找甜秆儿时不满足于趴在上面啃一口尝尝，而是直接将玉米秆儿拦腰折断挤出水，“吸溜吸溜”用小嘴舔尝，如果不甜就弃之而去，让一棵籽粒还未顶满穗的白白糟蹋了。
若是被大人们碰到了，心疼不已的同时会对这些小孩们一顿臭骂，甚至会挨上几巴掌。随着年龄的渐长，加之大人们的耳濡目染，我也学会了如何辨别甜秆儿，随便走进一块玉米地，不用嘴咬着挨棵去尝，只须大眼一看，就知道哪棵玉米秆儿是可以吃的甜秆儿。
越是看上去墨绿浓郁、粗壮高大的玉米秆，吃起来越索然无味，甚至有一些苦涩；反之，那些看上去明显营养不良，且茎秆细弱，表皮泛红，玉米穗干瘪，籽粒稀稀拉拉的玉米秆儿，口感清脆，汁水甘甜，才可以称得上甜秆儿。
在我看来，甜秆儿中的极品当属不会结玉米穗的玉米秆儿，正是因为不结穗，故而通体全部的营养积蓄都浓缩在玉米秆儿上。不过，这种上等的甜秆儿并不多见，一块地里顶多也就是十棵八棵，没有一定的眼力，在偌大的青纱帐里很难找到。
盛夏时节是吃甜秆儿的最佳季节，又脆又甜的甜秆儿曾经是乡下人的避暑“珍品”和消夏“良饮”。甜秆儿不光是孩子们的喜爱之物，大人也同样爱吃。
炎炎夏日，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地面像鏊子一样，出门办事走到半路，赶集赶会返回途中，又困又乏干渴难耐，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找一户人家讨口水喝都难，于是大家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路边地里的甜秆儿。
老家地处豫中平原，玉米是秋季的主要粮食作物，种植面积很广，村前村后到处都是大片蓊郁的玉米地。老家那一带民风淳朴，乡亲们热情好客，对于来往的过路人折几根甜秆儿解渴，从来都不当回事，更不会认为是“偷”。
那些嗓子眼里直冒烟儿的路人，抬脚走进玉米地，东瞅瞅西看看，找准一棵甜秆儿咔嚓折下来，用袖子一擦便大口大口嚼起来，往往是一棵甜秆儿还没吃完，已经是满口生津，身上的汗也落了大半。
在我上小学时，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养牛，放牛割草是农家孩子的必修功课。相比而言，放牛是轻松和悠闲的，只需在一旁看护着，别让牛跑进地里糟蹋庄稼或者跑远了即可。
割草却是累人的体力活，山坡上碎石成堆，草大多长在石头缝里，割一鱼皮袋草要花上大半天的功夫。特别是在酷热难耐的夏天，割草很消耗体力，经常是汗流浃背，随身带来的一瓶水喝光了，可仍是口渴难忍。割草的山坡离家较远，回去取水太耽误时间，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吃甜秆儿了。
于是我们这些割草娃跑进附近的玉米地，用眼睛搜索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棵满意的甜秆儿，用锋利的镰刀砍下来，剥掉叶子，掐头去尾，再剥去外皮。
剥皮时先是用牙齿从一端啃开个口子，然后用手使劲将一条条外皮拽掉。由于甜秆儿的外皮坚硬而光滑，剥开了自然也就极为锋利，像把刚开刃的刀子，撕剥时一不小心就会割破嘴唇划伤手指，钻心地疼痛。
对于吃着甜秆儿长大的我来说，这种“血的教训”可谓是家常便饭，一着急稍不留心便会发生。有时候伤口划得较深，到了晚上睡觉时还霍霍着疼，可一想起吃甜杆儿时的快乐和甜美，这点小伤和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把外皮去掉后，甜秆儿便露出一拃多长、脆嫩而水灵的内芯。坐在玉米地的田埂上，我们这些口干舌燥的割草娃一边吹着凉丝丝的风，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甜秆儿的甘甜。
咬一口脆嫩嫩白生生的内芯，“嘎吱嘎吱”咀嚼几下，便有甜滋滋凉嗖嗖的汁液在嘴里流淌开来，很快又渗透到全身的每个毛孔，顿时浑身上下的疲惫和焦渴一扫而光，唯留清凉鲜爽。
而在这沁人心脾、凉风徐徐的美妙感觉中，一根、两根甚至是好几根长长的甜秆儿不知不觉就嚼吃完了，脚下的草丛中到处都是白花花的残渣。接着，吃过甜秆儿的我们精神倍爽，又开始拿起镰刀割草了，此时割草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一个个像比赛似的，谁也不甘示弱。
入秋以后，玉米穗甩出了浓密的紫红色缨子，漫山遍野的玉米从稚嫩走向成熟。收玉米很辛苦，来回穿梭在地里掰玉米穗，干枯发硬的玉米叶子把脸颊挂的火烧火燎。砍玉米秆更是累人活儿，由于老掉的玉米秆儿干枯而柔韧，砍起来很是费力。
父辈们挥汗如雨将一地玉米秆儿齐刷刷放倒后，我们这些孩子们便屁颠屁颠地一趟趟来回跑着，将堆满一地的玉米秆儿抱到地头，等着父母用架子车拉回家。趁父母回家拉架子车的间隙，我们在成堆的玉米杆儿里肆无忌惮地翻找着甜秆儿。
毕竟此时玉米已经收获，玉米秆儿除了拉回家烧锅别无它用，面对地头上被扒得乱七八糟的玉米秆儿堆，父亲和母亲并没有责怪我，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将其收拢整齐装上车。
由于此时的甜秆儿几乎没有了水分，而且味道也不再纯正，吃起来像嚼棉花絮一样，再也找不到原来那种舒爽畅快的感觉。虽然这样，但我们仍吃得津津有味，毕竟对于馋嘴的我们来说，随着秋收进入尾声，吃甜秆儿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再吃还要等上漫长的一年。
后来，等我考上了平顶山师范学校，家里已经不再养牛，不用整天惦记着给牛割草了，长大成人的我对吃甜秆儿的兴趣也在逐渐减弱。每年回家过暑假，我偶尔会下地帮父母亲干一些农活，每次路过玉米地时，我都会不由自主用目光扫来扫去，凭着娴熟的技巧判断出哪一棵是真正的甜秆儿，虽然很少折来吃，但仍是乐此不疲。
如今，随着农村生活条件的极大改善，各类名目繁多的零食对农家孩子们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了，吃甜秆儿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图片来自于网络）
作者简介
梁永刚，男，1977年生，汉族，河南平顶山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现任河南省平顶山市新华区政协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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