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逸十五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是个让人讽刺过在初中读了个研究生的人,《孔乙己》这篇文章自然学过多遍,几乎每一次的学习总是毫无变化的在我们脑海里留下了,孔乙己的迂腐、那个大约穿了十几年的破烂长衫,以及那句文人最经典的自白:“茴香豆有几种写法?”。
那些让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浪子的岁月里,其实我一直有个困惑:为什么他们不讲孔乙己也是个受害者。古时候想要读书到底有多难,我们不去想象。在那个没有适当就业机制的年代里,一个读书人书读到还没有进学,成不了秀才,可能连个私塾先生都当不了。况且那个家族制当道的年代里,孔乙己即便是个秀才,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当个私塾先生,我们不去考量。孔乙己能有机会读上书,自然有些钱财,不过顶多是个家门破落子弟,科举不成,又不善营生,混到底层社会,又放不下那点文人气节,自然穷困潦倒。
要是放在今天,孔乙己就是一个国学大师,因为知道了茴香豆的四种写法,必然被推上神坛。再加上这个嘉宾当道,赚钱较快的时代里,参与一两个文字节目必赚得盆满钵满,喝酒的时候可以喝最好的酒,就是那种陈酿茅台里边加上新出炉的黄金粉末,再叫上十几种茴香豆下酒。啧啧啧,想想都是醉了,美,真美。
可是他为什么脱不下他那身又脏又破的长衫呢?
我年纪尚小终究是想不明白的,这个事情会时不时冒出来,在我脑海里回荡一下,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高二那年暑假我去到一家音响工厂打工,一块块木板被放到流水线上经过每一个工位之后,一台完整的音响就出来了。我是负责这条流水线的最后一个工位,将成型音响每个边角检查一遍,如有胶水就用天那水擦掉,如有露白就用一只大黑笔将其描黑,最后再将其放在手推车上,等待下一个环节的人过来运货。这是这条流水线上最轻松也最没有技术含量,甚至不需要熟练程度的工位,我经由熟人介绍很自然地被安排在这个工位上。
工作简单,又重复到无聊无趣,空旷的大车间,四五条流水线的声响,无聊中年男女的调情,背后风扇快速转动的呼呼声,透过大窗暴晒过来的阳光和随着风扇转动有规律湿黏的T恤衫。
手上的不断重复抵不住大脑在无聊时光的飞舞四溢,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的难熬时光抵不住内心所有的躁动狂妄。对,此刻的你在老员工眼中是极其不屑的,你生嫩,你只能做着最简单的活,因为除了这,你什么也做不了,尽管你是捡着便宜过来的。这种自我迷失的感觉,当你在下班出入大门的那一刻,当你在众人中连同别人一起被汗臭熏到清醒的时候尤其明显。
这个时候支撑你的优越感或者寻找自我的唯一路径就是,你是一个学生,一个重点高中重点班的学生,你将会拥有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生,你在这里只是为了锻炼自己,所有的这一切都将是短暂的,你终究会回到你本来的自己。可是你从此就这样,又会有什么区别。
你处在这样的一个状态和环境里,你所谓的那些支撑你寻求自我,支撑自己的想法,又跟孔乙己那件大约穿了十几年的长衫又有什么区别。你终于明白,为什么孔乙己一定要穿着他那件长衫,即使又破又烂,他在告诉别人,或者只为告诉自己我终究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如果没了那件长衫,他又能活多久,就如同那个从富士康大楼上跳下的打工诗人,许立志一样,逝去的是一个仅有24岁的生命,留下的只是一句句了无声响的绝唱。
一颗螺丝掉在地上
在这个加班的夜晚
垂直降落,轻轻一响
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像在此之前
某个相同的夜晚
有个人掉在地上
我来说两句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