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年卡是人们在年节时相互赠送吉祥话语的一种文化现象。
我国最早的贺年卡是用竹、木削制成的,曰刺。刺者,“达也”(《文心雕龙》)。“亲者登堂,疏者投刺”(《燕京岁时记》)。投刺,即“不能亲至者,每以束刺佥名于上,使一仆遍投之,俗以为事”(南宋学者周密《癸辛杂识》)。有了纸张后,社会名流都喜欢在纸上亲自题写贺辞,到正月初一这一天,专门派人投送,相互拜年,谓“节序交贺之帖”,又称“名帖”。一帖名家手迹,虽比不上巨幅大轴,却别具一格,亦足珍视,每多收藏。
(出土于马鞍山三国东吴名将朱然家族墓中的木质“刺”。文辞格式为:□□朱然□将 问起居 宇义封)
南宋张世南在《游宦纪闻》中说:他家藏有北宋秦观,黄庭坚,张耒、晁补之等人给一个名常立(字子允)者拜年的名帖“石本墨迹”。《秦观名帖》的文辞、格式为:
观敬贺
子允学士尊兄
正旦高邮秦观手状
正旦,正月初一。敬贺正旦即恭贺新年。手状指亲自签名。秦观(1046——1100),字少游,扬州高邮(今江苏高邮人)。“书法钟王,小楷姿媚,遒劲可爱,有飘飘凌空之气”(宋·赵希鹄《洞天清录》);又如“水边游女,顾影自怜”(元·赵孟頫语)。
有趣的是,周密在《癸辛杂识》中记述其表舅换名帖一事:“余表舅吴四丈,性滑稽。适逢元日,欲投贺刺,无仆可出,徘徊于门。恰逢沈(子公)有仆送刺至。遂引其至堂,酒肉相款。沈家仆酒足饭饱,抱刺一一投去,未觉有异。其所投皆吴刺也。乡里传为笑谈。”其实,吴四丈只不过是效仿五代著名学者陶谷的“陶谷易刺”故事(曾造《类说》),与投刺人开了个玩笑罢了。若这故事可信,那么,贺年卡的广泛使用,迄今至少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贺年卡的日趋广泛使用,尤其在官场中,平日未必相识,元日也要望门投刺。北宋江休复在《江邻几杂志》中记有一执政官深苦此事的诗,其中有二句是这样写的:“躁因修贺刺,懒为答空书。”至明一代,投刺贺年之风更加盛行。褚人获在《坚瓠集》中也称:只要某人有名气,“素不相识,道路不揖者,而单亦及之。”时人讥为“虚礼”。难怪明代著名书画家文征明写道:“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数庐。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
贺年卡的用之甚滥,也给“投刺者”带来很大的负担。送贺年卡的仆人到被送家的门口喊上一两声,留下贺卡就走。主人闻声开门,送帖人早已不见。杂剧中称“那送帖的比兔子跑得还快。”因之,贺年卡又获得“飞帖”的雅称。故而,有的人家在大门上贴个红纸袋,上书“接福”或“代僮”字样。有的在门前设簿籍(又称门籍)专门登记投帖拜年者的姓氏,以备表示谢意。
在古代,贺年帖本用来互相拜年请安,然而到了一些阿谀之徒手里,却往往成了他们奉迎讨好权贵们的工具,挖空心思地在刺帖上做文章。比如,唐朝李德裕当政时,前往投刺者觉得光写个名字不够恭敬,便在名帖上既具衔,又写上拍马屁一类的字样。“名刺”变成了“名状”。又如在明代,有人为了博取太监刘瑾(看过京剧《法门寺》者大概都会记得这个名字)的欢心,便用红纸做帖,一时闹得京师的红纸价涨十倍,足见到刘瑾那里投刺的有多热闹。又,严嵩权倾朝野之际,一些趋炎附势之徒用红绫制名帖,以赤金绣严嵩的名字,而严府的门房通报主人后,即将金子抠下,成了最先的得利者。宰相张居正颇有政绩,但喜欢“独好尊大”,于是有人用织锦做年帖,大红绒为字,并在其名字周围用金钱绣成蟒龙蟠曲之状,可谓豪华。更有甚者,想方设法与张居正套近乎,如具下款时,不是亲戚拉上“眷”;不是世交套上“通家”;不是学生也要充当“门生”,甚至有的自称“门下小厮”、“未面门生”、 “将进仆”、“渺渺小学生”等等,无奇不有。
贺年卡是用于联络感情和互致问候的信物,简约实用,如奢华浪费或另有目的,则就无趣了。人生存的品格很重要,纯洁的友谊需要相互关怀与鼓励,然君子之交亦可淡如水,愿大家的“节度交贺之帖”都给人留下美好的印象。
(作者简介:凌士欣,上海浦东高桥人,1936年生。书法、篆刻家,茶文化爱好者。著有《书法趣谈》、《二泉斋印痕》(手拓本印谱)、《中国书法技法与鉴赏》、《金石神韵—中国印章艺术》、《凌士欣书法刻字艺术》、《凌士欣印选》、《凌士欣现代书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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