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这个系列做到第四期就一直没做下去,主要是因为第四期最后挖了一个大坑,说要写一写如何分辨和避开老千股,两地上市老千公司和手法实在太多,要写的内容太过复杂,要举的案例多不胜数,于是一直搁置没写,今天第五期发一篇其他内容,这周末加加班争取把识别老千股的文章写好发表。
A股一直被诟病为赌场,其理由很多,包括非市场化的干预、大量散户投资者构成、朝令夕改的政策等等。但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证券法的严重落后,导致市场运转机制、惩罚制度等完全失效,IPO管制的结果使得A股上市公司天生自带高昂的“牌照价值”(管制还带来了寻租腐败),法律制度的缺失导致A股犯罪成本太低,相当于变相鼓励企业去“犯罪”。
从常理上说(在法律体系正常的成熟市场里),上市是一家企业的起点,企业上市的目的和长远的目标是做强做大自身,这不仅是对股东的负责(回馈IPO参与募资的股东)也是对自己的负责(做好业绩和口碑方便再融资);而在A股,除了部分优秀的公司在坚持“常识”之外,其余大量企业的目标并非做强做大,他们从未想着怎么好好经营企业,对他们来说上市即终点,他们的目标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拿到上市资格,上市后凭借A股上市公司这张“牌照”便可以疯狂的再融资、减持套现、装入资产,其中还有少部分企业在上市后面对主营业务的衰败,甚至破罐子破摔,以“做烂”企业为目标,因为做烂后便可以天价卖壳。
很多A股上市公司如果不靠重大资产重组,恐怕都已经连续亏损退市了,但因为有了A股上市公司这张牌照,这些公司不但活了下来,而且市场还都期待他们将涅磐重生,大放异彩。所以相比于这张“牌照”,IPO时的融资就显得无足轻重了,无论市场估值如何,IPO募资钱多钱少,企业根本无所谓,即便现在宣布所有IPO都1倍PE,照样有很多企业前赴后继。这和发达资本市场形成了鲜明对比:在美国、香港这样的市场,IPO时融资是第一位的,而牌照价值几乎为0,因此我们会看到,如果市场情况不好时,很多公司就会选择暂时不上市。
之前做个股研究写报告时发现一个A股高“上市牌照价值”的公司缩影,具体代码就不透露了,非常典型,特意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1)3月定增12亿,疯狂烧钱,6月再抛出45亿天量再融资。
2)本期对外投资高达23.75亿,较去年同期增长近4倍,不少对外投资均是大股东旗下的资产(关联交易),不少对外投资的企业是没什么利润的。本期可供出售金融资产增长至6.36亿,买了大量TMT公司的5%以上股权。
3)本期对外投资花了20亿,但大量的对外投资并不是真金白银,本期其他应付款多了10多亿。
4)本期新增合并报表公司13家,合计合并报表子公司高达53家。商誉已经高达25.7亿。
5)大股东一边巨量增发关联交易买入不构成重大资产重组的资产(不用投票),一边高位减持股份(仅上半年,实际控制人、二股东、三股东一起减持公司6%的股份),同时大量质押股份。
6)资本运作玩的天花乱坠,股价扶摇直上,虽然表面上来看都是布局全产业链的动作,但对公司业绩的提升几乎没有,资产质量变得越来越糟糕。
7)大股东是否诚信?是否巧取豪夺掏空上市公司?是否是把负债留给上市公司,把真金白银通过关联交易装入自己口袋?而散户是否被人卖了还帮人拉高股价,帮人数钱?
这种奇葩的企业不过冰山一角,并且这个企业还算是良心的,收购的资产大多是和自己主营相关的。而更多的是跨界并购,很多国内原本能独立上市的好公司,嫌IPO太慢太麻烦,很多索性就选择被上市公司并购,反正A股是恒时高估的,他们被重组了在价格上也不见得吃亏。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纯粹因为一张牌照,使得原本两家各不相干的公司被重组在了一起(,如果没有这个牌照,完全从商业角度考量,这两家公司恐怕永远都没有相互并购的可能),两个毫不相关,严重跨界的并购能让1+1>2吗?显然不能,一个电力企业去收购一个游戏公司你说能成功吗?失败是大概率的事,但失败也无所谓,继续讲市场爱听的故事,去收购下一个风口的企业,估值一样高高在上,大股东赚的盆满钵满……
我们再来谈法律缺失的问题。对于一些严重造假、信披违规、内幕交易、操纵股价、违法资本运作、坑害股东的上市公司来说,大多数时候证监会的处理方案都是罚款60万+书面警告。历史上几乎就没有因为诸如以上的上市公司的犯罪行为而被退市的案例,屈指可数的退市公司中大多是因为业绩连年下滑或保壳失败(股东内斗)。站在企业的角度看,在违法行为成本极低的情况下(60万),在“上市牌照”价值、壳价值、再融资、套现减持等极高利益的诱惑下,企业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为了顺利上市、为了圈更多钱、为了卖壳、为了高位减持……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上市公司是大赢家,那么投资人呢?你面对最坏的情况就是企业60万罚款,企业不可能退市,如果股价低位,市值很小,你损失的下限非常低,而你潜在的收益非常高,如果企业成功卖壳、重组或股权转,你将面对N连板,甚至退一万步来说,即便退市了又如何?大不了三板熬一阵,等过几年重新回主板上市又是一条好汉股价涨个几倍的例子不甚枚举。
那么谁是输家呢?长期看所有人都是输家,只有少部分人在短期是赢家。整个市场失去了有效资源配置的功能,优秀的公司不受人待见,垃圾公司被炒上天,整体市场恒时高估。优秀企业竞争力越来越不及那些吹牛造假玩资本运作能圈到大把钱的垃圾公司,就说打价格战,优秀企业烧的是自己辛苦赚来血汗钱,而垃圾企业烧的轻易到手的韭菜钱,谁烧的过谁?垃圾公司越玩越大,甚至可以收购那些远远比自己优秀的多的企业。最终的结果就是企业家人心浮躁,辛辛苦苦经营企业不如去玩资本运作。越来越多企业目标不再是做强做大,而是想尽一切办法甚至违法都要收割韭菜,至于韭菜们,也因为买垃圾能赚钱,心甘情愿的被收割。
在成熟市场,IPO并无管制,退市制度执行很好,违法成本极高,虽然不能说资源完全有效配置,但大多数垃圾造假企业最终是以退市收场,优秀企业做强做大成为百年品牌,投资者赚取长期高回报,这就必然会形成一个良币驱逐劣币的市场,而A股恰恰相反,是一个劣币不断驱逐良币的市场。
当然,A股不过是中国资本市场的一个缩影,债市、理财、资管等其他行业的离谱程度不比A股低。08年之后央行的宽松政策以及金融监管的全方位失位导致了中国信贷的失控,由此带来的金融体系的疯狂野蛮扩张,当下中国资本市场疯狂的扩张和自我循环不仅没有服务于实体,反而是给实体带来了大量的恶果。
长此以往,虽然整个中国资本市场(包括房地产)越做越大,但整个中国经济离完蛋也越来越近。
下期预告:分辨老千股,避免踩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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