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毕业于魔都一所极其诡异的大学。一般大学吧,都是夸耀自家教学水平了得,坐拥多少多少大牛学者突破多少多少科研项目,不济一点的也会夸耀自家毕业生进入社会平均工资怎样怎样,唯独我的母校不按常理出牌,极爱夸耀自家食堂武功盖世,天下独绝!
这倒是不假的。
据传言,我校数个食堂都是分包给几家不同的公司运营的,故而,生意好坏全凭学生用脚投票。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学校还要组织厨王争霸赛,评出校园内武功最高的大师,授之以桂冠,因此各公司都想方设法争奇斗艳,海陆空多管齐下,百花齐放。毕业后数年,猛然间又看到母校的名号忽然刷遍魔都各大媒体,当然还是因为吃食。众所周知,大学周边常盘踞着许多黑暗料理界的高手,做一些来路不明卫生可疑的妖艳贱货勾引师生,各所学校对此往往束手无策。
为了笼络人心谋定天下,母校悍然推出深夜食堂大排档,数百种卫生合格的人气美食噌噌上线,烤串、小龙虾、剁椒鱼头……一时间引得媒体云集,黑暗料理界折戟,众毕业生涕泪横流——因为小气得只对在校师生开放。以至于我到现在,一旦要填写毕业信息,只要看到母校的名号,口水就会不自觉地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疾病。
这种情怀是很难与人分享的,因为一般学校食堂的水平往往惨不忍睹,故而少有人怀念自家大学的食堂,直到某日我看到这样一首小诗:
馒头
[南宋] 岳珂
几年太学饱诸儒,薄枝犹传笋蕨厨。
公子彭生红缕肉,将军铁杖白莲肤。
芳馨正可资椒实,粗泽何妨比瓠壶。
老去齿牙辜大嚼,流涎才合慰馋奴。
拍案叫绝!原来岳飞的孙子一想到大学食堂也口水飞淌!这首诗怀念的两宋太学食堂所做的“太学馒头”,用笋、猪肉、蕨菜做馅料。诗里岳珂说他老啦,牙齿不行了,但是一想到学生时代那松软可口的太学馒头,吃货的欲壑终于才填上。《上庠(xiáng)录》是一本记录北宋太学各种八卦小故事的古籍,没有完整流传下来,只能看到残存的点滴记载。其中也提到了“太学馒头”:
两学公厨,例于三八课试二日,别设馔。春秋炊饼,夏冷淘,冬馒头。馒头尤有名,士子往往携归馈亲识。元丰初,神宗留心学校。一日令取学生所食以进,是日适用馒头,神宗食之曰:“以此养士,可无愧矣。”
这笔短短的记载其实信息量奇大,让我们逐字逐句来解读。“两学”是指太学和国子学,两者在东晋时合并,此后“两学”即指国家最高学府,也可单以“太学”称之。“三八课试”指的是每旬十日里的第三天和第八天,太学要举行小测验,每月六次小测验是北宋太学的制度,这个制度影响深远,一直到清代“塾课往往逢三八日作诗文,犹宋太学之遗制也”。连曾国藩的书信里也提到三八日要做诗文功课。故而第一句是说,北宋太学在每旬的第三天第八天小测验的时候,会给大家改善伙食。
太学食堂春秋做炊饼,夏天做冷淘,冬天做馒头。炊饼的意思历朝历代都在变,在宋代指的可能是不带馅的馒头。冷淘就是冷面的前身。馒头就是今天的包子。太学的馒头非常非常好吃,以至于学生们领了都舍不得吃,往往带回家送亲朋好友。
北宋 张择端 《清明上河图》局部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元丰改制的时候,宋神宗特别关心太学的建设,有一天叫人把学生们吃的东西呈上来,当天正好小测验,所以呈上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太学馒头”,神宗吃完以后说:“用这样的美食来养学生们,我可以无愧于天下啦。”
近千年过去了,读到这一句,真想@老校长:以此养士,可无愧矣。
博物馆,社会生态系统中的最高配置。
——马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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