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小镇生活

　　刚到美国的时候，我迷恋于纽约，芝加哥这样的大都市的摩天大楼，灯红酒绿；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爱上了小镇，爱上了小镇里人们的生活情调。

　　美国的很多城市是以当年最早到达这里的移民建立的村庄或者小镇发展而来，新城市逐渐扩大，老的小镇还保留着旧时的风貌。我曾去过美国很多有名的小镇，比如，乔治亚州的萨瓦娜镇(savannah)，纽约长岛的水磨坊镇(water mill)，宾夕法尼亚的威廉斯港口小镇(williamsport)，弗吉尼亚州的威廉斯堡古镇(williamsburg)，佛罗里达州的基韦斯特小镇(key west)，还有加利福尼亚的一些小镇。

　　历史悠久的小镇，古朴典雅，幽静清新。

　　这里没有如水泥森林般的高楼大厦，没有令人目眩的五彩霓虹，只有老式的红砖屋，石头屋或是木屋，房前屋后有带花园的院落。镇里的格局都很整齐，通常只有一个相对繁华的镇中心十字路口。十字路口的两条街几乎无一例外都叫 “中央街”和 “主街”，或者叫 “国王街”和 “王后街”。在人们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邮局，长途汽车站，法院，镇办公室，教堂，以及图书馆等，几乎都坐落在这里。十字路口中央通常都有个小街心花园，花园里有喷泉和记录镇历史以及名人生平的纪念碑。

　　美国很注重对旧城区的维护，也很注重对本地历史的挖掘。一个只有几百人的小镇也要有一个图书馆或是博物馆，虽然有时候这个图书馆或者博物馆的面积还不如一家麦当劳餐厅大。曾经迎来送往一轮船一轮船的烟草，棉花和黑奴的码头繁华不再，早已荒废，只有几个老人在悠闲地垂钓。曾有满载着煤炭，钢铁和原木的火车日夜穿梭的火车站上不见昔日的繁忙，依然保留着百年前装修风格的候车室里只有一两个旅客提着小皮箱在等候列车。镇中心的小广场上时常有周围的农户拿着自产的蔬菜，水果，蜂蜜或者自己手工制造的香皂来贩卖。

　　很多小镇里都有年代久远的建筑，那些门廊上雕刻着“棉花交易所 建于1870年”或是“投资银行 建于1900年”的古朴建筑，似乎在述说着现在寂寥的小镇百年前曾有的辉煌。偶尔有一两栋破败的超大独立屋，依稀可以看出从前主人的富有和奢华。街道两侧常有古老的树木，两人环抱都难以抱拢，有些树的树梢上还挂满白须，是不是树也像人一样，老了也会长胡子呢？

　　我不仅喜欢小镇的建筑，更喜欢小镇上人们的生活方式。

　　小镇的生活是安静的，没有拥挤嘈杂。小镇的生活是一种“慢生活”，人们在行走时，步履间没有都市人步履间的匆忙急促，而是透出一种悠闲，他们不是在赶路，而是在欣赏沿途的风景。无论是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是牵着小狗遛狗的家庭主妇，衣着随意，不刻意地修饰雕琢，和花园里的鲜花小草一样，自然，质朴。

　　小镇上的咖啡馆餐馆酒馆常是被世袭传承了好几代的家庭经营的小铺子，他们的食品或是调料都是用祖传的秘方酿制而成，百十年来味道一成不变，原木制成的结实的桌椅和墙上古朴的装饰把人们带回到百年前的拓荒时代，房间角落里的老式留声机里传出旧时代的流行歌曲。餐馆里的侍者为客人上菜时，也是一种慢慢悠悠的姿态。来就餐的客人们也许就是镇上的铁匠，木匠，鞋匠，酿酒师，小教堂里的牧师，镇上小学的教师。他们不急不慌地和侍者插诨打科，讲着笑话。客人之间，客人和侍者之间，或许就是邻居，甚至还是亲戚。一杯咖啡也许就能陪伴他们在咖啡馆里消磨大半天，他们体味的是生活，是时光。

　　在小镇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里，我的心灵找到了一种慰籍。我感到铅华洗尽，内心清澈明朗，被大都市的纸醉金迷搅扰得躁动不安的灵魂在这里找到安歇的家园。

　　镇，泛指比城市小，村庄大的人类居住区。对应中文“镇”的英文单词是“town”，起源于古老的德语，本意是指“各种材料制成的栅栏”。的确，小镇有点像栅栏，把大都市的滚滚红尘喧嚣嘈杂阻挡在外，小镇里的人们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

　　美国的小镇生活，不仅仅是一种生活方式，而是一种文化，一种情怀。小镇文化的形成和最初到美洲大陆拓荒的早期移民息息相关。那些移民们被放逐在这片新大陆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捕鱼狩猎，开荒种地，形成了一种勤劳俭朴，克己守约的文化氛围。美国小镇生活的点点滴滴中，恰如其分地表达了美国前总统富兰克林总结出的世上的十三种美德：不喝酒、沉默、有条理、果断、节俭、勤奋、真诚、公正、温和、清洁、安宁、贞节及谦逊。而这些美德正好构成小镇文化的主流，而小镇文化又奠定了美国文化的基础。

　　小镇的人们不喜欢变化，奔忙，勾心斗角，喜欢传统，舒缓和单纯真诚。这在很多文学影视作品中都有细致入微的描写。美国电影《贝拉的魔法》就是这样一部温情款款的小镇治愈电影，一位消沉颓废的作家来到一个小镇修养，在和小镇人的交往中，被他们的真诚热情所感染，伤痛得到治愈，内心获得救赎，迎来新生。这部电影的故事也许是虚构的，但是它所表达出的情感和精神境界却绝非虚构。近年来，很多在大都市打拼得厌倦了的人们，纷纷选择回归小镇，其实这是一种心灵的寻觅和回归。

　　我生活的这个地方，有很多家庭几代人都不离故土。帮我买房子的中介告诉我，一次她到餐馆吃饭，和侍者聊天时得知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却从未谋面，是因为几代人下来，家族太庞大了。我的家庭医生诊所里有一位护士，她出生在这里，小时候就在这家诊所看病，大学护理专业毕业后又在这家诊所找到工作。我的律师也是出生在这里，法学院毕业后，在家门口开了一家小小的律师事务所，虽然没挣多少钱，但是生活悠哉游哉。他们对自己选择的解释如出一辙：喜欢小镇的生活方式，安静，悠闲，简单，淳朴。

　　（本文编辑朱蕊 图片由作者提供） 图片编辑：项建英

　　责任编辑：顾泳

　　作者：童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