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天井

　　点击苔藓

　　

　　天井，干净、安静，春红晚白。

　　房子的中间留一块空地，人站在天井里，可以仰头观天，察天之气象，有繁星点点。或者，白云苍狗，风萧萧起于鱼鳞瓦片之上。

　　

　　徽州的天井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从大门到厅堂，只有几步之遥。这样的天井狹小，是真正的“井”，头顶上泻落幽蓝的光，让整座房屋都亮起来，映衬的是古朴安静的徽州人家。

　　

　　扬州一带的天井，空间就比较开阔，晚白的天光里，有一只鹧鸪在树丛上啼叫。我在石涛和尚的片石山房里，看到古人将天井壁上贴石做成一个山林，方寸之步，容纳大天地。

　　

　　这样的场地，往往是一个故事的载体，就像《红楼梦》这样的小说，也是天井院落里发生的，然后挥发出去。

　　

　　大院子不是天井，院子里一间一间生活起居的部落，才构成天井，是私人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只路过的大鸟从高处看，人就仿佛陷落在天井里的井底之蛙。

　　

　　天晴的时候，住在里面的人，从这一间房到对面的那一间房，可以走一条斜线，从天井径直穿过。可是下雨天不行，人必须弯弯绕绕，要蹩步走马廓沿，因为天井里有积水。

　　有天井的房子，大多是老房子。天井是老房子的一部分，对外是隐匿的，对内是公开的。

　　

　　中国古代崇尚天人合一的理念，天井里有先人的踪迹。天井冢，祖宗就睡在天井里。

　　我过去的邻居，沈家大院，就有天井冢，挨着围墙，旁边长着柏树。人走进去，放轻脚步，生怕打扰了先人的好梦，但生活依旧进行。

　　

　　天井是一篇构思巧妙的文章，厅堂、厢房、厨房，像字、词、句，次第铺展分布。厢房有窗，可以观春秋，有棵桑椹树，昨夜风雨，地上落一层浅浅的紫色果儿。

　　

　　炎热的夏天，天井便是个纳凉好地方。高墙遮挡住直射的阳光，四周内斜的屋顶还能将雨水漏下来，不经意间还能使这湿润转换成可人的清凉。而这种“四水归堂”的设计，更寄寓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美好寓意。

　　

　　天井里的植物，春红晚白，适宜栽天竺、芍药、牡丹，墙角还有一丛芭蕉，下雨天，雨水溅在脆叶上，清新悦耳。一簇簇雨花在天井水塘里盛开，屋檐口的水就哗哗流，升腾起淡烟，从瓦上跌下，一缕如线。

　　

　　郑板桥认为，人生得意处莫过有“茅屋一间，天井一方”，修竹数竿，小石一块，便尔成局，亦复可以烹茶，可以留客也。月中有清影，夜中有风声，只要闲心消受。居有天井，人有雅意。

　　现在我们外出旅行，看风景里的老房子，大都站在天井里，观别人的一段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