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系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副院长
美国众议院通过了对俄罗斯的制裁方案并限制特朗普的外交权限，值得关注的是，众议院是419对3票的压倒性多数通过了这一法案，随后参议院再以98票对2票通过了这一法案。虽然法案需要特朗普总统签署之后才能生效，如果特朗普不签或者否决可以让方案延宕一段时间，但是国会可以再次以三分之二多数否决总统的否决。就国会弥漫的“恐俄”气氛来看，特朗普要否决这一方案，可能会再次遭到国会的反制，从而造成白宫与国会山之间的对立。美国对俄罗斯的制裁也是一种“延伸制裁”,不仅美国的公司在制裁的范围，欧洲国家和企业也在制裁的范围，欧洲委员会主席容克说,美国利益优先并不意味着就把欧洲的利益放在后面。一纸制裁方案，引发了欧美俄的互动，不仅涉及到大西洋共同体的发展,也关系到欧亚大陆西端的地缘政治秩序的演变。
美国为什么要制裁俄罗斯呢？一是乌克兰问题，俄罗斯把克里米亚半岛“拿回去”了，改变了欧亚大陆西端的地缘政治格局，对冷战结束以来欧洲国家边界也是重大挑战，因为乌克兰问题，欧洲和美国对俄罗斯采取了多轮制裁。乌克兰问题现在还没有解决，是不是要制裁加码呢？欧盟也是延续了既有的制裁措施，美国大体也是如此。二是俄罗斯干预美国大选的问题，虽然特朗普和普京会谈的时候也谈到了这个问题，两国元首达成了共识，就是俄罗斯没有干涉美国的大选。但是美国的媒体和情报部门，却不断爆料“通俄”信息，包括特朗普的女婿和儿子也牵涉其中。参议员司法委员会的闭门会上的佐证，虽然没有直接证明库什纳和小特朗普真的“通俄”了，但是司法部长塞申斯已经中招，情报机构已经监听到了塞申斯与俄罗斯驻美国大使基斯利亚克的对话。“通俄门”已经成为华盛顿的政治气候，俄罗斯正在慢慢变成华盛顿的“政治禁忌”，众议院能够以419票对3票这样的“大比分”通过，也能看出来美国主流的政治民意对俄罗斯的恐惧以及愤怒。
制裁俄罗斯，也可以看到国会山与白宫之间的博弈。特朗普当了6个月总统，干得非常不开心，他在推特上甚至吐槽，共和党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总统。共和党在参众两院都占据多数席位，如果白宫和国会山配合得好的话，特朗普可以大展宏图。改善美俄关系，或者说“重启”美俄关系就是特朗普的一个愿望。虽然“通俄门”不断发酵，但特朗普还是与普京见了面， 而且还见了两次，二人惺惺相惜的态度已经难以掩盖。美俄元首的亲密与美俄关系的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外关系的“双重博弈”一目了然。特朗普要“重启”美俄关系，就必须要摆平国会，因为普京最大的诉求就是要摆脱欧美的经济制裁，而特朗普无法决定能不能解除或者改变对俄制裁，需要经过国会的同意。外交议题成为府会争论的议题，对美国来说也是比较少见的，外交议题毕竟是涉及到国家根本的重大议题，对此国会上的两党达成了高度共识。特朗普的孤独感因为这一方案可能会更浓重了，同时，法案拿到椭圆形办公室的时候，特朗普可能会非常纠结,到底应该怎么选边？顺从国会的决定制裁俄罗斯，还是为了与普京的友谊而否决制裁法案？到底特朗普能够界定美国国家利益,还是国会能够界定国家利益？
从制裁法案的内容来看，对俄罗斯的制裁还是非常狠的，一是油气开发，二是金融机构，这两项都是俄罗斯的经济命门。俄罗斯经济已经成为普京的一大软肋，俄罗斯经济结构比较畸形，财政收入严重依赖油气出口，国际油价“崩溃”之后，俄罗斯经济需要寻找新的动力,但是经济结构的转型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欧美的经济制裁，尤其是油气和金融的制裁刺到了俄罗斯的“大动脉”，所有与俄罗斯能源发展相关的企业都会受到惩罚，并且缩短俄罗斯银行和俄罗斯油气公司的贷款期限。不能不说，这是对俄罗斯经济痛下杀手，更重要的是，断了俄罗斯要摆脱美国经济制裁的念想。本来俄罗斯可以寄希望特朗普当选之后，美俄关系能够回暖，甚至说蜜月期。虽然特朗普和普京的关系比较密切，但是如果难以改变美俄关系的气候，也可能在相当程度上让普京放弃改善美俄关系的计划。华盛顿已经将莫斯科视为首要威胁，并采取了对抗性的遏制措施。
对于美国国会的决定，俄罗斯也表达了“悲伤”，这也是非常令人意外的，强硬的俄罗斯在美国持续制裁之下，也是无可奈何。至于俄罗斯会不会采取反制措施，也许会，但只是象征性的，因为美俄关系的结构非常不对称，俄罗斯是半市场国家，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国际市场和金融市场，在经济上，俄罗斯还是弱势一方，依赖于美国主导的世界市场机制和规则。俄罗斯可以跟美国匹敌的是军事力量，在过去几年中，普京也是把俄罗斯的军事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但最终还是没有撬开欧美的制裁网络。美俄关系主要是地缘政治来决定的，这一性质和结构决定了美俄关系是对抗性的，缺少稳定双边关系的“压舱石”。在美俄军事大体形成均衡，尤其是核武器均衡的时候，俄罗斯缺少反制美国的经济手段，领导人的个人情感改变不了这一双边关系的结构。
美国的制裁，也“误伤”了欧洲，与俄罗斯经济互动比较多的还是欧洲国家，尤其是俄罗斯与德国共同建设的“北溪”天然气管道，而按照最新的制裁内容，欧盟的公司也在“惩罚”范围之内。这种“延伸”制裁也引起了欧盟的愤怒，美国和欧盟不是盟友吗？在制裁俄罗斯的问题上，欧美按理说是应该有互动和协调的，现在欧盟却成为美国的惩罚对象。欧盟也表示，视情况而定，要不要采取反应，因为本次制裁，欧美之间的分歧也进一步加深，大西洋共同体越来越失去了共同的敌人。
欧俄之间也是爱恨相交，欧盟恐惧于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强硬的姿态，是否取消对俄罗斯的制裁取决于欧俄之间达成的明斯克协议能不能执行。欧盟对俄罗斯的能源还是有需求的，虽然美国有页岩油气革命,但是改变欧盟的能源消费结构也是比较漫长的。欧盟没有足够的资本像美国那么任性，欧盟在安全上依赖美国，在能源上又需要俄罗斯，现在美俄制裁升级，欧盟只能“躺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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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经营报》20170731；国关国政外交学人微信公众号平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