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无天的校园霸凌和“不打不成器”

  

  最近,得益于一篇在网络世界传播甚广的文章,校园霸凌这个问题,终于到了无法再被忽视的地步。

  霸凌,英文Bullying,意为恃强凌弱,以大欺小。这种天然的恶,在校园里得到最大程度释放。校园霸凌,是指在学校场所发生的孩子之间的欺凌和压迫事件,方式包括身体上的暴力,如殴打,关系排挤和人际孤立,言语嘲笑、讥讽和性方面的骚扰。

  这是一个世界性问题,在美国,公立学校的校园霸凌率一直居高不下,在今年所做的校园霸凌率统计中,丰迪拉克高中以41%的发生率居于第一。

  在中国,根据教育部部署专项治理工作的统计,今年5月到8月分别发生了28起、17起、17起、6起校园霸凌事件。而在此之前,国内没有对校园霸凌事件全面的统计数据,大量未进入司法程序的校园欺凌事件我们无法知道。

  违法必究,遗憾的是在这些案件中,施暴者往往年纪过低。在今年6月最高人民法院发布一份《关于校园暴力案件的调研报告》中,对2013-2015年各级法院审结生效的100件校园暴力刑事案件进行了梳理。其中已满十四不满十六周岁的被告人55人,占34.59%;已满十六不满十八周岁的被告人104人,占65.41%。

  这些案件,其恶劣程度有时远远超出人们对施暴者年龄的判断,但由于法院受理的校园暴力伤害案件主要以故意伤害罪追责,而构成故意伤害罪又要求致伤达到轻伤以上程度,那些对不满十四周岁的作恶者得意避开法律追责。这类案件往往最后只能由教育机构处理,结果不了了之。

  带给受害者的伤害,却不会因为年龄低幼而减轻。点开网页,就可以轻易搜索到大篇大篇曾经的受害者写下的回忆文章。已经成年很久的他们,无论时间怎么渡过,当年霸凌带来的伤害依然难以冲淡。

  在纠正霸凌行为中,家庭教育是最不可缺失的一环。无论是受害者还是施害者,他们的家庭都应该在问题发生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教育是大人的事,不应让孩子冒险去感化另一个孩子”。一位母亲所言。

  由此,新民君今天为各位摘选的章节,来自自传体小说《小男孩长大后》。

  这个章节叫做 《不打不成器》。祝各位,开卷有益。

  作者: [美] 罗伯特·鲁瓦克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译者: 冷彬 / 林芳仪

  出版年: 2016-10

  第十九章

  不打不成器

  每次我从报纸上读到,某个年轻恶棍因为蓄意谋杀,或者因为无缘无故对人施暴被起诉,或是看到一张白手起家创业成功的董事长照片,屁股总好像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因为当我还只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屁股上可着实挨了不少顿好打,最后才终于学会了如何遵守规定和秩序。我有时会想,在那段成长岁月里,我们是否太少鞭打小孩和狗儿们了,要不然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类年轻人抢劫陌生人、离婚,或攻击长官的事情了。

  这个想法,不久前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有只斗牛犬,它的名字叫沙奇蒙,外表看起来就跟它的同名者,以小号演奏和沙哑歌声闻名的路易斯·阿姆斯特朗(路易·阿姆斯特朗(Louis Armstrong, 1901—1971),美国著名的爵士小号手,同时也是闻名音乐界的爵士歌手。他的昵称就是Satchmo,据说是因为他有一张大嘴巴,又吹小号之故,所以朋友们都叫他satchel-mouth,意思是书包嘴。)一模一样。炎热的天气,再加上从未正式或非正式地和母狗接触过,让刚满三岁(以人类的年龄来算相当于二十一岁)的小沙奇蒙变得十分兴奋。

  当时,少年犯沙奇蒙正在发情期,在路上遇见了一只正在过街的母狗,突然它就将满腔兴奋发泄在它毫无警觉的主人身上,无缘无故地展开了凶猛的攻势。

  在这场混战中,我发现自己赤手空拳用力揍着这只三岁斗牛犬的颈背。虽然最后我浑身挂彩,一只浮肿的手上,留下了两道很“体面”的咬伤,但是我的反击对这只斗牛犬而言,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真正让这位精力旺盛的老兄得到教训的,是在密室里的一顿德州式鞭打。我已经很久没有打过狗了,以致我忘了狗和小孩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该好好教训一顿。

  每当回想起几个不愉快的下午,自己在柴房里所领教过的鞭打,我的屁股就会传来一阵刺痛。“不打不成器”,是我小时候常在家里听到的一句话,因此我很确定我没有被宠坏。

  现在,沙奇蒙也学乖啦,让人几乎可以拍拍胸脯保证,它再也不敢咬它的主人了。不可思议的是,一顿毒打竟然可以让曾害主人颜面尽失的娇纵小犬,脱胎换骨成一只成熟的狗儿。沙奇蒙从此展现出了孑然不同的高尚品格,它正确地服从命令,不会跳上不属于它的沙发,或者扑到客人身上。同时,即使不敢完全确定,但它似乎偶尔会尊敬地望着你,我想我早该在几年前就好好教训它一顿了。

  

  至今为止,我遇过两位最会训练猎犬的人,一个是爷爷,另一个是位叫艾利·威尔森的黑人绅士。威尔森也许还比爷爷更厉害些,我依稀记得,他是个小动物都很喜欢他的好人,但遇到特别顽固的小狗坚持要惊飞鸟群,或不尊重其他猎犬的追踪时,这位好人就会用卡罗来纳人的方式,折一段有弹性的小树枝,狠狠地修理幼犬一顿,并且每打一下就会喊一次“停”!

  这当然让小狗当下觉得十分不开心,但是很快地,当艾利喊“停!”的时候,小狗就会把这个字和藤条联想在一块儿,然后停止动作。他的狗儿们仍旧精神抖擞,执行寻找鹌鹑的任务时也有不凡的表现。现在它们是以行政官的严谨态度在执勤,而不是像顶着一头怪发的飙车族一般,不守纪律地横冲直撞。

  训练猎犬乖乖拾回猎物是有点儿难度,不过爷爷倒是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而且通常都可以达到目的,让一只猎犬把猎物原封不动地衔回来。这是个渐进的过程,就像爷爷是先教导我如何小心使用枪支,接着才教我弹道学和射击角度一样——他要我想象用橡皮管里喷出的水瞄准奔跑中的堂弟。(我长大后成为海军的射击军官,用爷爷教我的方法,很容易就让新手们学会射击活靶时要瞄准前面一点,好让子弹能适时命中正确的位置。)

  爷爷说:“这些幼犬,不管是山迪、彼特、阿汤,或者是乔,都很容易就把第一次放进它们嘴里的鹌鹑咬坏。所以,必须事先制止它们。你已经在后院里教会小狗拾回棍子或球,哪怕你是拉着绳子,把它们一路拖回来的。但你一定要让它明白,你所打下的是鸟,不是棍子或球,当你喊‘拿来!’时,它必须完整无缺地把鸟儿衔回来。”

  “是的,爷爷。”我记得自己好像是这么说的。我已经被教会要说“是的,先生”“请”“谢谢”,还有在餐桌上,孩子们应该准时出席,但要保持安静。

  爷爷拿了一根棍子对我说:“现在这是谁打人比较痛的问题啦。只要你敢从温戴尔身边逃回来,我就会拿棍子揍你一顿,直到你回过头去反击他为止。”

  那场打斗最后可以算是平分秋色。爷爷把棍子用膝盖折成两半,然后给打得鼻青脸肿的我俩每人五分钱去买冰激凌吃。到现在,温戴尔和我已经成了三十八年——也许加减一个月——的好友了。

  爷爷接着说:“现在注意,训练一只小狗完整无缺地把猎物叼回来,光是打它完全无济于事。它年纪还小,而且鸟身感觉是温热的,甚至都还是活着的。如果你打它,它会以为把鸟衔回来给你才会挨揍,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我说:“我不知道,爷爷。”我在爷爷身边学到许多事情,其中一件便是天真地坦承自己有所不知,是避免自作聪明最好的方法。就某方面而言,爷爷就像个小孩一样,有时不喜欢被剥夺炫耀自己的好机会。

  “好吧,让我教教你。现在看看你能不能打到狗儿们追踪的鸟,你开枪射击后,把老弗兰克和小狗都喊住,等我去把鸟拿回来。”

  弗兰克盯住一群鹌鹑,我第一次射击打中了一只,不过第二发子弹就打空了。被打中的那只鸟儿,羽毛四处飞散,掉到花生田里去了。受过良好训练的弗兰克,只有听到命令时才会采取行动,我大喊“停!”同时伸手把小狗抓住,把两条狗都控制住了。

  爷爷走到鹌鹑坠落的花生田里,俯身察看那只被打中的鸟。过了一会儿,他说:“现在紧紧拉住老弗兰克,然后大喊‘拿来!’,让小狗过来。”

  爷爷一直喊着:“在这儿!”,被放开的幼犬便开始认真搜寻那只被打中的鹌鹑。等找到了那只射下来的鸟,它猛然向前一扑,用那长满尖牙的嘴巴一口咬下,突然间,它发出一阵惊恐的吠叫,扔下那只死鸟,从嘴里吐出一些羽毛,然后竖起耳朵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检视着这只鸟。

  “现在,把鸟拿来。”爷爷说,“把它拿过来给我,这才是乖孩子。”我们在后院的喂食训练里,已经教会它熟悉了这些命令,它轻轻从地上衔起那只死鸟,然后拿过去给爷爷,看起来它很开心可以摆脱那只死鹌鹑。

  爷爷把那只死鸟交给我,露出得意的笑容。爷爷刚刚露了一手训练狗儿的老式妙计:他只是拿了一条上面插满尖锐大头钉的宽橡胶带,偷偷绑在那只死掉鹌鹑的身上。当小狗一口咬下那只鸟时,多少会被鸟儿身上的大头钉刺到。虽然小狗的牙齿十分锋利,但这半英寸长的大头钉可是比狗牙还要尖锐呢。

  爷爷说:“它可能会忘记这次的教训,下次又开始乱咬猎物。即使可能性很低,你还是把这条宽橡皮带放在你的猎装口袋里,要是它下次还是乱咬,就再给它一次同样的教训。狗儿可不像人类那么笨,通常两次就学会了。”

  爷爷认为,对狗儿和小男孩应该要讲道理,但如果他们把你的话当耳边风,就必须用其他方式,让他们牢牢记住什么是错的,什么又是对的,一定要学会分辨是非。但这只不过是爷爷手中的一个小花招而已,他老人家的妙计还多着呢。

  我不知道“紧箍项圈”是不是爷爷发明的。山迪是一只高大的英国赛特犬,有着柠檬和白色相间的毛皮。它有个很坏的习惯,老是喜欢偷其他猎犬的猎物,还会打断别人的追踪,或偶尔故意吓飞鸟群,就只是因为忌妒。爷爷和附近铁匠店的老板稍微商量了一阵,在一阵火花乱窜后,完成了一个看起来像用尖锐指状物做成的套索。

  

  “下一次,碰到山迪又想偷弗兰克盯牢的猎物时,我会把这个东西套到山迪先生的脖子上。它想冲出去时我会大喊‘停!’,但你不必理会,尽管开枪射击,接下来的事就让我处理吧。”

  用鹌鹑群引诱山迪落入陷阱其实有一点困难,因为它是个天才,有着雷达般的鼻子,能够从风中嗅到远方的猎物。弗兰克则擅长盯牢单独行动的鸟儿,但是它小心而谨慎追踪的成果,老是因为傲慢的山迪闯入而无功而返。弗兰克就像瑞士表一样精准,鹌鹑群惊飞四散后,会紧紧盯牢躲在金雀花丛里的落单鸟儿,但山迪却老是射程外就把很多鸟儿吓飞。

  有一天,弗兰克盯牢了一只躲在灌木丛里的鹌鹑,山迪像只猫一样轻盈且狡猾地跟在它的身后,正准备偷取弗兰克的猎物。山迪是如此专注在偷窃上,以至于它根本没发现爷爷已经悄悄地把这个奇怪的项圈套在它脖子上了。突然间,它往前一窜,掠过弗兰克的身边,惊起弗兰克那躲在灌木丛中的猎物。就在爷爷大喊“停!”的时候,我开枪射中了那只鸟儿。

  我转过头去,看见爷爷手中握着一条铅链,链条的另一端是一只快要窒息的英国赛特犬,它的眼睛都往外凸了出来。

  “我坚信犯了罪就该被惩罚,”爷爷说,“山迪就是个罪犯。我刚刚用的是在英格兰用来惩罚拦路抢匪的方法,结结实实给山迪上了一堂课:如果你胆敢偷窃,就该被吊起来。被吊起来可不好受呀,是不是,山迪?”爷爷放松链子,然后把紧箍项圈从山迪的脖子上拿下来。他拍了拍山迪的头说:“下一次我喊‘停!’的时候,你就该乖乖地停止不动,然后,”爷爷转头对我说,“如果下一次山迪还是不听话,我们再把这个项圈套到它的脖子上,用这条为它量身定做的套索,‘轻轻’地施加一点压力在它的脖子上,就像你每次玩弄鱼一样,让它筋疲力尽,看看我们能不能让它培养出高尚的品格。”

  我养过好几种狗:指示犬、赛特犬、长耳狗、有着黑色卷尾巴的杂种犬,还有只狗儿从外表看来,活像是和麝鼠交配后所生下的杂种犬。它们都很不错,会回应我的哨声,衔回被打中的鸟儿,甚至包括鸽子——这种鸟被射中后,很容易咬得一嘴毛,所以狗儿们不怎么喜欢。而且这些狗不会偷取属于其他狗的猎物,它们会降低速度盯牢落单的鹌鹑,也会注意鸭子落下来的位置,即使它们跑得太远,当我招手时也知道立刻反应。

  我记得这当中只有一只狗,是天生就懂得如何做好这些事情,其他的狗都是在后院严格的训练中学习如何遵守命令的:首先,是在喂食和叼球游戏中教会它们规矩,接着使用鞭子,最后是出动紧箍项圈和钉着大头针的宽橡皮带,把它们的行为训练到尽善尽美。它们大部分都是值得夸耀的狗儿,一旦它们改掉那些与生俱来的坏习惯,连它们自己也会感到十分骄傲。

  爷爷说:“当然,你不能给狗一个好鼻子,只有上帝可以教导它如何闻嗅,不过由‘哈利阁下’(哈利阁下(Lord Harry),英国作家Wilbert Vere Awdry所写的铁路小说Moun-tain Engines中的一个角色。“哈利阁下”是一台鲁莽、自大的火车,因为不遵守规矩闯下大祸,失去了旅客们的信任,直到它拯救了一名受伤的登山客,才再度获得了大家的信任。)的故事,你可以知道要教导它懂得规矩,善加利用它的好鼻子来造福我们。”

  

  爷爷继续说:“等你长大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时,你也许还会记得无论对小狗还是小孩,‘停!’都是个很有用的字眼,因为小孩和小狗压根儿没什么不同。加了一顿鞭打的训诫,比光讲一番大道理有效得多。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现在我问你:‘小孩子在餐桌上要遵守什么规矩?’”

  我回答说:“要准时出席,但保持安静。”老天,我以前也受过这样的教训,只是我没有被套上紧箍项圈罢了。

  几年前,俄国人发射人造卫星,第一次将狗送上外太空的创举,在世界各地引发了一连串前所未料的反应。阿拉伯人也许并不太关心这个消息,因为对于他们而言,狗不过是讨人厌的可怜虫,只适合被拳打脚踢或活活饿死。

  然而,其他国家的人,甚至连俄国人自己,想到这只可怜的狗,必须待在绕着地球旋转的人造卫星里,如同在巴甫洛夫经典条件反射实验(巴甫洛夫(Ivan Pavlov, 1849—1936),俄国生理学家,其最有名的理论便是“经典条件反射”:在狗进食时摇铃,让狗学习将食物与铃声产生联结,之后即使不提供食物,一听到铃声,狗仍会分泌唾液。)里一样,只能在听到铃声时才能吃东西,最后还要死在这个荒谬的“狗屋”里,都感到十分沮丧。人们认为强迫活生生的狗进行科学实验,无非是一种虐待。英国人的抗议最为强烈,几乎所有媒体都用头条报道,这只狗安全返回地球的可能性有多大。

  一只小母狗让全世界面对“生命可贵”的事实,着实令人动容和震惊。突然间,爷爷的身影浮现我的脑海,远比赫鲁晓夫(赫鲁晓夫(Khrushchev, 1894—1971),俄国政治家,主张东西方缓和,以避免核战争。)、爱因斯坦、科学家,甚至那些遍布世界各地、负责处理比十二英寸口径大炮都更巨大的武器技术人员都还要更加清晰。

  爷爷他老人家一定会对那个把狗送上外太空的笨蛋感到十分恼怒。他对于狗儿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但是绝不包括把狗放进密不通风的“狗屋”里,然后用火箭送进太空,最后因为没有跳蚤可抓,没人温和地抚摸它的头而孤寂地死去。

  爷爷总是说:“狗啊,在某些方面更胜于人类,要根据它们的身份和专长,好好对待它们。即使是一只没用的狗也有它自己的尊严,应该容许它用自己的方式来善尽本分。”

  在爷爷的字典里,“没用”的狗指的是那些没有专长的狗,像是大丹狗、京巴犬、贵宾狗、巴哥犬等等,在爷爷的眼里就算是没用的狗。大声吠叫的野狗会追逐兔子,卷翘着尾巴的黑色杂种狗会把松鼠赶上树,任何一只斗牛犬与猎犬混种的狗儿都能追赶鹿只,即使是一只在森林里工作时活力充沛的可卡猎犬,都算得上是有本领的狗。

  

  最优秀的狗是纯种的瓦克尔猎犬、切萨皮克犬和小猎犬,稍逊一筹的是除爱尔兰种外的赛特犬,最后则是指示犬。(你每年都得重记一次排名,因为狗儿们就像红发女人般善变哪!)爷爷十分偏爱指示犬,他认为虽然卡罗来纳蔷薇会刺伤它们的尾巴,但指示犬还是比长毛赛特犬更适合在灌木丛生的地方狩猎,只有弗兰克是个例外。弗兰克是只身上长满蓝色斑点的卢埃林种赛特犬,它能精准地计算出鹌鹑的躲藏之地,而且它的毛几乎和指示犬一样又细又短。

  我认为爷爷是我所见过的人当中,管教狗儿的态度最严厉的一位。例如,他绝不允许把工作犬——猎犬或猎鸟犬——当作宠物般溺爱。对拾猎犬——长耳犬或是拉布拉多犬——爷爷倒是稍微宽容一点,因为拾猎犬的工作本来就比较轻松,而且不会因为娇生惯养就忘记自己的本分。

  爷爷说:“猎犬和猎鸟犬是应该待在屋子外的狗,除非像圣诞节之类的节日,才可以偶尔让它进屋子里来。如果你让它太常待在屋子里,它会以为自己和人类的地位一样,老是赖在你的腿上不走,只在它想打猎的时候,才愿意听从你的命令,最后的结果是你会失去一个狩猎的好帮手。

  一只优秀的猎犬,就和虔诚的苦行者一样,你必须时时磨炼它的肉体,好让它随时保持在最佳状态。应该把它关在狗屋里限制它的行动,以避免漫无目的的闲晃浪费了它的精力,这样一旦你放它出来时,它就知道应该工作了。还有,当它不狩猎时,应该让它稍瘦一点,等到打猎季节开始,才不会因为太胖,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了。之后,就该好好地喂它,因为它吃进去的粮食很快就都消耗光啦。”

  我不知道现在的猎犬都流行吃些什么,过去我们总是用餐桌上剩下的残肴、冷掉的碎玉米粥、绿色蔬菜和玉米面包喂我们的狗儿,从来不曾发生营养失调的情况。老葛和老李过去曾为狗儿们做过不知道多少盘的玉米面包,在我的记忆中,这些面包都和我们在餐桌上吃的一样美味。

  

  我们家每天只喂狗一次,喂食的时间,通常在下午五点钟。虽然我们所有的狗都会一起喂,但是每只狗都有自己的餐盆。我们的狗大部分都是公的,但并不会为了争食而打架。爷爷从狗儿们还小的时候开始,就训练它们不准打架,打架的狗儿除了挨一顿揍,也会被罚不准吃饭。爷爷总是说:“让贪吃鬼饿肚子比对它讲道理有用多了。”

  每个星期我们都会到肉贩那儿去买回最便宜的肉,喂狗儿吃个一两次,一个星期也会喂一次鲑鱼罐头,在那个年代,每个罐头值十四分钱。至于零食,是偶尔才会买一点的狗食罐头,和爷爷那古怪至极的秘方——在每份餐里加入大量的鱼油。因为我们居住的那一带鲷鱼和鲱鱼的产量十分丰富,所以鱼油很容易取得,而且十分便宜,剩下来的鱼碎块就用来制作大量的肥料。

  也许现在听起来会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我们偶尔也会喂狗儿吃一整条的鱼和一些鸡骨头。爷爷的理由很简单:“什么是狗?狗是从野狼驯化而来的,狐狸可是它们的远亲哩。狼和狐狸吃什么呢?所有它们可以抓到的猎物都吃,包括兔子、鸟这些小型的动物。

  在阿拉斯加,哈士奇犬只吃整条的鱼,这些食物都有骨头。狗的消化器官里有足够的生石灰能够溶化铁棒。如果有狗的喉咙被东西卡住,它懂得吐出来呀。如果把现在这些娇生惯养的狗放出去,它们还不是会去吃任何在林子里可以找到的东西,不管是死的或已经腐烂的,也不管是毛皮、羽毛或骨头。我从来没看过有狗因为消化不良而死掉,也没有听说过有狗因为鸡骨头卡在喉咙里而窒息死亡。”

  

  我那些“违背常理”的卫生常识,很有可能就是从爷爷和狗儿身上学来的。小时候我本来一直是萝拉的小帮手,负责帮忙这位老妈妈(她以前是黑奴)敞开厨房的大门,到六岁时才正式晋升到“狗童”这个职位。

  狗童的职责包括准时喂狗,训练小狗听到“开动!”的命令才能开始吃餐盘里的食物。当小狗太过狼吞虎咽时,我就会抓紧它的尾巴,大声喊“停!”。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它们吃饭时就懂得乖乖地守规矩了。

  狗童另外一样例行工作,就是每天检查狗屋是不是通风良好,还有每个星期定期更换它们睡觉时躺卧的松针。我们自己替狗儿盖了简单的狗屋:用砖块高高架起载货用的箱子,好避免地面的湿气,上面还有一个可以往后翻的盖子,有时可以打开让阳光照进来。我到现在仍旧相信,松针是最干净、也是最保暖的垫材,它的香气同时还能防虫。

  对于一个小男孩而言,每个星期能到宛若教堂般寂静肃穆的松树林里,装满一袋又一袋干净的棕色松针,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哪。有时候,我也会捡一整袋掉落的松球果回家,它们是很好的引燃物,同时又会散发出一股熏香。当然,那是大人们才喜欢的味道,对我而言,我还是比较喜欢烤面包香喷喷的气味。

  此外,狗童还必须负责帮狗儿除虱。有时候,我也会不小心染上跟狗儿身上一样的疥癞,这时候就只能和这些备受折磨的狗儿一起接受治疗啦。爷爷有个专治疥癞的灵方,将使用过的润滑油和硫黄一起调匀,涂抹在长疥癞的地方。这种药让我跟狗儿都难闻得不得了,却很快就能见效。

  我明白回忆总是比较美好,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动手训练幼犬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你把它从小养大,教导它规矩,替它治疗疥癞,它在森林里狩猎时表现出来的高尚品格,会让你在长辈的面前面子十足。

  有一次爷爷说:“狗和人其实很像,你怎么教导它,它就会成为什么样子。世界上有坏狗、好狗、笨狗和聪明到不行的狗儿,但是一般来说,只要你用正确的方式好好训练,所有狗儿最后都能成为一只守规矩的好狗。好好揍它一顿,让它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那么就不会出现看到兔子就猛冲的狗,也不会有抢银行的小伙子了。”

  每一次,当我读到那只在人造卫星里可怜小狗的头条新闻时,爷爷的身影总会浮现在脑海中。即使已有大量的动物死去,但人类却始终好好地活着,那么为科学研究而牺牲一只狗,或过度地为动物们伤感,似乎都无所助益。真正让人愤慨的是,把狗——不管是好狗、坏狗,还是普通的狗——放在一个不属于它的地方。

  爷爷说:“一只工作犬不属于屋内,而一只宠物狗则不适合生活在屋外。宠物狗和工作犬本来就不一样,而且每一只狗都有自己的尊严,一定要受到尊重。一只有胆量的猎犬,最后终会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我想真正惹恼我的是,人造卫星上的那只狗最后无法找到回家的路,但那却不是它自己的错。也许从某个角度来说,那只狗太过服从了,以致让它的尾巴被没有感情的人抓住,送到遥远的外太空,在那里,它再也无法听到主人呼唤它的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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